就这样,菜肴上桌了。
有刚出炉的香喷喷面包、加了豆子的汤,以及搭配越橘果酱的肉丸。
林恩面前摆着一杯用热水稀释的蜂蜜酒,薇薇安面前则摆着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
薇薇安双手捧着装了甜甜热饮的杯子,看起来马上就觉得很幸福了。再加上学会读字的成就感,想必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喝起来一定很美味。这正是胜利的美酒,不,是胜利的蜂蜜牛奶。
另一方面,林恩的疲劳与困意比空腹感更加强烈,但不可思议的是,喝汤、分食肉丸的过程中,空腹感渐渐胜过了困意。
林恩的体质是疲劳超过一定程度就会失去食欲。即使如此,他还是常常为了身体着想而勉强自己进食。
不过,这间旅店的餐点让他不用勉强自己也能吃得下,实在值得庆幸。菜肴果然还是美味最重要,这也是为了身体着想。
肉丸子加了香草,表面烤得香喷喷的,让人食指大动。搭配上越橘果酱,吃起来清爽又美味。林恩一边分肉丸子给薇薇安,一边继续用餐。
“两位,还吃得开心吗?”
这时,赫尔敏走了过来,看她拿着杯子,应该是她自己要休息。
林恩瞄了一眼,发现杯子里装的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看来是看到薇薇安点这杯饮料,自己也想喝。
“好喝吗?”
“嗯,很好喝。”
“那真是太好了,那边的小妹妹呢?”
赫尔敏看着薇薇安微笑,薇薇安也怯生生地点头,回以僵硬的笑容。
赫尔敏见状,又满意地觉得‘好可爱!’。
“话说回来,林恩,你很久没来中央了吧?而且还带着这么可爱的小妹妹,看来你经历了不少事呢。”
“是啊。真的……真的经历了很多事。”
赫尔敏的言下之意是‘快告诉我!’,但林恩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至少,自己是打算利用薇薇安才带她来的这件事,还是别说比较好。赫尔敏是个彻头彻尾的善人,不像林恩这种会为了自己的野心或利益而扭曲善念的人。
“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赫尔敏。是这间店老板的女儿。”
林恩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赫尔敏似乎判断从薇薇安口中问出来比较快,但薇薇安却只是不知所措地发着抖。
“赫尔敏,她叫薇薇安。因为一些原因,我从卡乌镇把他带回来……她不会说话,所以很难从她口中问出什么哦。”
对赫尔敏来说很不幸的是,薇薇安不会说话。当然,对林恩来说很幸运。因为这样就不必担心薇薇安多嘴了。
“哎呀,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哦。”
赫尔敏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薇薇安则摇摇头。应该是表示自己不在意吧。真是坚强的孩子。
“我说,薇薇安。你是不是被林恩欺负了?”
“喂,赫尔敏。”
赫尔敏似乎对薇薇安坚强的样子感到担心,开始问薇薇安这种问题。
林恩心想‘饶了我吧’,但幸好薇薇安只是露出有点不高兴的表情,用力地摇头,似乎是想说‘我没有被欺负’。
“是吗?那就好……林恩虽然聪明,但个性不太好,你要小心哦。”
“喂。”
“哎呀,我说的是事实吧?我可没忘记哦。你住在我家的时候,用作弊的方式把桌游的牌桌搞得一团乱。从那之后,我们旅馆就禁止赌博了。”
被赫尔敏用不悦的眼神盯着,林恩悄悄地移开视线。但移开视线后,却看到薇薇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个,我只是惩罚了赖在这家旅馆不走的恶棍而己。虽然结果我得到了钱,但那只是顺便……”
林恩找借口似地这么说,薇薇安露出‘那就没办法了’的爽朗表情,嗯嗯地点头。
赫尔敏则露出‘这样就接受真的好吗?’的难以言喻的表情。
“你当时不是还喜滋滋地说‘这下就有做生意的资金了!’吗?”
“是啊,那真是不错的额外收入,做好事还能顺便赚钱,真是太棒了。”
“你还真敢说啊~”
赫尔敏哈哈大笑,喝了一口加了蜂蜜的热牛奶。从她笑嘻嘻地说‘真好喝!’的样子看来,她似乎还是老样子,喜欢甜食。
“所以,林恩,你这次又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我是被害者,但我被追杀了。我己经两次差点被杀,因为感觉会有第三次,所以我假装要往南走,然后折返回来。”
“真受不了你!你又打算铤而走险了吧!怎么?这次是闯进了哪里的黑道地盘吗?”
“我只是被护卫背叛,还被反过来怨恨而己。我发誓,我真的没有错!”
林恩确实有逃税的意图,但他不会说出这件事。
而且,他确实是被害者。嗯,姑且算是。林恩决定抬头挺胸,光明正大地摆出被害者的嘴脸。
“是吗?之前你不是说过,护卫的责任在于选择雇主的人吗?”
话虽如此,赫尔敏还是相当严厉。她扬起嘴角,说出这样的话。
“……这次是值得信赖的人介绍的。我从新手时期就认识他了,所以才相信他……唉,看来是我看走眼了,我没想到会被他背叛。”
林恩只说了这些,主张这次自己真的没有错,然后喝了一口蜂蜜酒。
“咦,是这样啊……那么,嗯……”
赫尔敏似乎察觉了大致的情况。她就这样有些担心地看着林恩,不久后,她轻轻起身,回到吧台,然后端着托盘走回来。
“来!打起精神来!你的份也比较大块!”
喀的一声放在桌上的盘子上,放着芝士蛋糕。‘比较大块’这句话所言不假。但是……
“薇薇安的比较大块哦。”
即使如此,放在薇薇安面前的蛋糕,还是比放在林恩面前的蛋糕大!
看来比起被信任的对象介绍恶劣护卫的林恩,赫尔敏更担心可爱的薇薇安!
“那当然!要给很多甜食的话,当然是给可爱的女孩子比较好!”
赫尔敏堂堂正正地这么说,林恩己经无话可说了。
薇薇安比较着自己的盘子和林恩的盘子,不知所措,所以林恩开口‘好了,你吃吧’,把比较小块的芝士蛋糕送进嘴里。
先不管赫尔敏对薇薇安的偏心,芝士蛋糕很好吃。浓郁的口感和淡淡的甜味,相当不错。
林恩开始吃蛋糕后,薇薇安也双眼发亮地拿起叉子。
“呵呵呵。好吃吗?”
赫尔敏这么问,薇薇安露出幸福的陶醉笑容,嗯的一声点头。
赫尔敏见状,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算了,既然她那么幸福就好。林恩这么心想,吃着比较小块的芝士蛋糕。
吃完饭后,林恩带着薇薇安回到房间。
林恩在房间的暖炉里烧水,把热水倒进脸盆,开始准备清洗身体。
吃完饭后,疲劳和困意果然还是袭来了,但林恩还是想在睡前把这些事情做完再睡,这是他平常的习惯。
林恩本来想在薇薇安洗澡时离开房间,但己经没有那个力气了,林恩半睡半醒地坐在床上,背对着薇薇安。不知道薇薇安自己有没有察觉到这个意思。
不久后,薇薇安摇晃林恩的肩膀,半睡半醒的林恩勉强站起来,自己也简单地洗去身上的污垢。因为疲劳和困意而变得缓慢的动作,和‘想快点睡觉’的执着互相抵消,大致上和平时的速度差不多。
然后林恩总算洗去污垢,收拾脸盆,把头发吹干后,把薇薇安抱到床上,自己也随便把头发吹干后,迅速钻进被窝……然后立刻失去了意识。
……果然很累。
疲劳的时候,总是会做讨厌的梦。睡眠很浅,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总之,林恩做了个噩梦。具体来说,是断断续续的过去梦境。
那是父亲死去的那一天。母亲和父亲的弟弟再婚,然后新夫妇之间生了弟弟。记忆的碎片没有整合性也没有脉络,浮现又溶解,然后下沉。
北方的冬天冷到残酷的地步。积雪,自己成长的烦恼,剑和魔法都半吊子。为了弥补这一点,林恩努力学习成为下任领主的知识。
弟弟健康地成长。义父为亲生儿子的成长感到高兴,同时有时会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恩。然后,母亲——
“!”
林恩猛然起身,反复急促的呼吸。
剧烈跳动的心脏、窜过背脊的寒意、额头流下的冷汗,都让他非常烦躁。但是,记忆更令他烦躁。
胃部灼烧般的疼痛、吐在白色桌巾上的血红、俯视像毛毛虫一样蹲在地上的自己的眼神,他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记得一清二楚……林恩握紧怀里的金币。
没错,就是金币。金币支撑着林恩。林恩就是为了金币而活。
林恩也清楚回想起强烈的憎恨与野心,闭上眼睛。
他想用金币压碎刚才支配自己的恶梦。
心脏平静下来之后,林恩有点犹豫要不要睡回笼觉。
他离开床铺,稍微抬起百叶窗,发现天色还很暗。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虽然可以起床了……但反正商店还没开门,无事可做。
林恩无奈地回到床上。身体还残留着疲劳。不管内心如何,身体都需要睡眠。
他躺下,盖上毛毯。静静躺着时,恶梦的碎片似乎又想侵蚀林恩,但林恩每次都会重新握紧金币,最后再次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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