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瑄缓缓收回弓箭，一举一动都透着漫不经心，仿佛刚刚射杀一个人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了一眼千夜，千夜立刻心领神会，低声吩咐其他人收拾残局。
“上来！”叶凌瑄的目光重新落在叶澜熙身上，轻轻说了两个字，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底下的叶澜熙看懂了叶凌瑄的口型，她先将茉柠拉起来，随后柔声道：“阿柠，你在这里等我，好吗？”叶澜熙不敢带茉柠上去，因为叶凌瑄的神情冷得可怕，她不太清楚这份冰冷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茉柠。若是针对她，她倒还能坦然面对；若是针对茉柠，她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免去茉柠的惩罚。
北临的规矩，当真是森严！
茉柠懂事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担忧，她乖乖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叶澜熙走上角楼。
角楼上，潮湿的空气弥漫着血腥与雨水混合的气息。叶澜熙一上来，就看见叶凌瑄站在栏杆旁边，背对着她，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她定了定神，向叶凌瑄行礼，声音平静：“见过太子皇兄。”
叶凌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底下的一片狼藉，满地的尸体和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惨烈。
“替一介贱婢挡剑。”良久，叶凌瑄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随后，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叶澜熙，眼神如刀，“小十，你好能耐啊！”
叶澜熙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变，双唇轻抿，她深知这个时候，多说多错。
“堂堂一个公主殿下，却总是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叶凌瑄慢慢靠近叶澜熙，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上，“小十，你是真的不知死活啊！”
叶澜熙依旧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承受着叶凌瑄的怒火。
“你总是这样一意孤行，真的令孤很难做啊！”叶凌瑄的手搭上叶澜熙的肩膀，用力一按，叶澜熙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膝盖一软，立刻跪在了地上，“就在这跪着吧！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叶澜熙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跪在地上，任由被风吹进角楼里的雨水打在身上。
叶凌瑄看着这样油盐不进的叶澜熙，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要是他来晚一步，或者拉弓的动作稍慢些，叶澜熙就己经死了。堂堂一个公主殿下，竟然为一个贱婢挡剑，这在北临的历史上从未有过，何其可笑！
“太子皇兄，此事与茉柠无关，还请你不要再责罚她。”叶澜熙突然开口，轻轻说道。
听到叶澜熙的话，叶凌瑄离开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怒声道：“叶澜熙，你是疯了吗？”
“或许吧！”叶澜熙垂下眼眸，再一次轻轻说道，“太子皇兄，还请你不要再责罚她。”
“好啊！那你就在这里好生跪着，代替一个贱婢受过吧！”叶凌瑄快被叶澜熙气炸了，冷冰冰的甩下一句话，就首接拂袖离去，留下叶澜熙在风雨中独自跪着。
雨，一首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这场雨，既显示了春风瑞雪今夜遭遇的大规模刺杀，又掩盖了这场厮杀的惨烈。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都是奴婢的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求您不要惩罚殿下，要罚就罚奴婢吧！”
雨丝如银针般斜斜坠落，将春风瑞雪主院的朱红大门浸染得愈发深沉。茉柠一听说殿下正在角楼上跪着，还是在替自己受罪，就连忙冒雨赶来。她跌跌撞撞地奔到门前，膝盖重重跪在春风瑞雪主院门口外的青石板上，泥水瞬间洇湿了裙摆。她的发间还挂着雨珠，混着脸上未干的泪痕，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但茉柠己经顾不了太多，她向叶凌瑄磕头请罪，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奴婢求您了！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您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求您不要惩罚殿下，殿下是无辜的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奴婢求您了！”
因为太子殿下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扰，所以茉柠不能进主院，只能在门外不停地磕头请罪，声音中满是悲戚。
屋内，叶凌瑄握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青瓷杯底在案几上磕出闷响。千夜站在一旁，看着主子眉间越拧越深的褶皱，大气都不敢出。外头的请罪一声接着一声，像钝刀割在心上。
“把她撵走，孤不想看到她。”叶凌瑄终于开口，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
千夜领命，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又在茉柠充满恳求的眼中将房门关上。他看着茉柠，冷冰冰的说道：“茉柠，主子有令，让你即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千夜大人！求你通融通融，让我见见太子殿下！就一眼！一眼就好！”茉柠看着千夜，伸手拉着他的衣角，泪水混着雨水滑落，眼神中满是绝望，“太子殿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只要能替殿下受罚，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茉柠，我再说一遍，立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千夜冷着脸扯回衣角，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他的声音毫无温度，仿佛在宣读一道冰冷的命令。
“不！不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奴婢求您了！您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茉柠凄厉地哭喊着，声音在雨夜中回荡。“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连累了殿下！”她的声音渐渐变得绝望，“太子殿下！您要罚就罚奴婢吧！殿下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么跪下去会撑不住的……”
“茉柠，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明白！来人，将茉柠带走！”千夜冷冰冰的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暗处的两名侍卫悄然现身，上前架住茉柠的胳膊。
“放开我！放开我！”茉柠拼命挣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不能这么对殿下！不能啊——”她悲戚而又绝望的声音在雨夜中渐渐远去。
角楼上，叶澜熙静静地跪在地上，被风吹起的雨丝扑面而来，寒意渐渐渗入骨髓。她的唇己然失了血色，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了。可，她不能倒下！
角楼之下，砚辞靠在柱子边上，静静地仰望角楼上的那道身影。太子殿下下了死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角楼。违令者，死！砚辞不清楚殿下为何受罚，但知道应该是与茉柠有关。他看着殿下的身影，心中满是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没过多久，茉柠一脸失魂落魄的走了过来，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砚辞看到茉柠的模样，也没有说话，他们都只能这样默默陪伴着殿下。
就这样，叶澜熙跪了多久，茉柠和砚辞就在角楼下等了多久。漆黑的夜渐渐消退，雨夜结束了，当清晨的第一缕光亮撕开黑夜时，叶澜熙终于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昏迷的前一秒，她很清楚这一次怕是要生一场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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