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槅扇,在春风瑞雪主院的青砖地上洒下斑驳光影。叶凌瑄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案头放着半凉的碧螺春,袅袅茶烟在晨光里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他修长指尖正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暖玉扳指,墨玉般的眸子扫过案头堆积的奏章。檐角风铃叮咚作响,送来满院蔷薇甜香,却掩不住廊下突然响起的急促脚步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鹅黄襦裙的茉柠着急地奔过垂花门,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上,膝盖重重磕在凸起的牡丹纹砖雕上,扬起细微的尘土:“求您救救殿下!”
叶凌瑄转动暖玉扳指的手骤然停下,蓝色锦袍下青筋微凸。他缓缓抬眼,眼尾上挑的弧度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谁准你擅闯主院?”
“太子殿下,奴婢知错,奴婢认罪。可奴婢想请您去看看殿下,殿下,殿下她......她突然吐血!”茉柠先磕头请罪,随后哽咽着解释道,泪水在眼眶里首打转,“而且殿下浑身冰冷,奴婢怎么叫都叫不醒......”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穿堂风里。叶凌瑄霍然起身,蓝色广袖扫落案上茶盏,瓷片碎裂的声响惊起檐下白鸽。
雪雅居的朱漆门被撞开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雕花槅扇半开,露出室内狼藉景象。叶凌瑄跨过门槛的瞬间,目光死死盯着雕花拔步床上蜷缩的身影。
杏色鲛绡帐内,叶澜熙整个人裹在月白色锦被里,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之前清冷绝艳、明媚动人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唇上凝结的血珠顺着苍白的下颌滑落,在绣着霜花的枕巾上晕开暗红痕迹。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额角,衬得那双清凌凌的眼眸愈发漆黑空洞,像蒙着层雾气的琉璃。
“冷......冷......沐沐好冷......”她气若游丝的呢喃混着血沫溢出,纤薄的肩头在锦被下微微颤抖。
叶凌瑄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他伸手探向叶澜熙的额头,触手一片沁凉,指尖擦过她滚烫的脸颊时,摸到一片潮湿。
“小十,你究竟梦到了什么?才会这么难过。”叶凌瑄缓缓收回手,轻轻说道,任由指尖冰冷的泪水滑落。
“千夜!”随后,叶凌瑄猛地扯下腰间令牌掷过去,令牌在阳光下闪过冷光,“持孤令牌,召太医院所有人即刻赶来!若敢迟误,提头来见!”
“是。”
千夜连忙接住令牌,他深知事情的紧急,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离去,去执行叶凌瑄的命令。
雪雅居内外瞬间陷入沸腾,宫人们往来如织,打翻的药碗脆响混着压低的惊呼声。
与此同时,皇宫,凤鸾殿内鎏金香炉中升起袅袅龙涎香,将满室氤氲成朦胧的琥珀色。桓曜帝身着黑金龙袍,指尖捏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看着棋盘上逐渐胶着的局势,忽然轻笑出声:“尧泽这次的动静还挺大。”
皇后垂眸落下黑子,鎏金护甲与青玉棋盘相触,发出清脆声响。她红色华服绣着繁复的翟纹,发间九凤衔珠钗随着动作轻颤:“尧泽是真的对小十上心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他叫了去,这般阵仗,想不知道都难。”
“这臭小子。”桓曜帝落下白子,将黑子逼入一隅,龙袍上的金线盘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搅得整个太医院鸡犬不宁,倒真舍得下功夫。”
皇后捏着黑子的手微微收紧,丹蔻染就的指尖在棋子上留下浅浅月牙痕:“陛下,您之前就见过小十。在您心中,她到底是怎样的?”
殿外微风卷起珠帘,叮咚声响中,皇后的思绪飘回到天启五年末。那时她怀着嫡子,却在一场意外中痛失麟儿。而几乎同一时辰,漪兰殿的黎妃那里传来叶澜熙降生的消息。即便后来查明只是命运捉弄,可每当想起那个本该属于自己孩子的生辰,如今却成了别人的诞辰,她的心就像被细针扎着般隐隐作痛。
桓曜帝望着棋盘沉吟片刻,白玉棋子落定:“小十的变化很大。离宫六年,归来时褪去了稚气,倒有了几分沉稳。若不是那张脸没怎么变,朕还真要疑心,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混淆皇室血脉。”
“陛下,尧泽他......”皇后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棋盘即将被围死的黑子上。她记得叶澜熙回京这接近三个月时间,几乎都待在凝霜殿和春风瑞雪。即便是京城哪家的宴会,也是能避则避,实在推脱不了的,才肯去。
“放心,尧泽心里有数。”桓曜帝忽然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传来温热,“这个位置迟早是他的,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皇后望着桓曜帝,轻轻笑了。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这些年,尧泽为了北临殚精竭虑,从前线战事到朝堂纷争,他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只是作为母亲,她难免担心,这至高之位会成为儿子的枷锁。
“只是......”皇后望着窗外,轻声道,“这孩子也该有自己的归宿了。”
她想起前些日子,与陛下商议后定下的太子妃人选,可尧泽却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不过,月华珊还算不错,也没让尧泽拒绝这场婚事,这倒是个好消息。
桓曜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叹了口气:“由他去吧。这些年,他为北临付出太多。难得有个妹妹能让他如此上心,就随他宠着吧。”
皇后轻轻点头。她记得以前的尧泽,总是冷着脸,对谁都不假辞色,对任何事情都不是很上心。即便在她和陛下跟前,也鲜少露出孩童的天真,喜怒不形于色,一举一动都尽显皇室威严,从小到大都是如此。首到叶澜熙回京,那个总是冷心冷清、独来独往的太子殿下,也会有不一样的一面。
不管是谁,都能看出他对叶澜熙终归是不同的。宠着、纵容着、耐心似乎也格外的长......
暮色渐浓时,棋盘上的战局己见分晓。皇后看着满盘黑白,忽然觉得,这棋局倒像极了皇家的命运,步步为营,却又充满变数。她在心里默默念着叶澜熙的名字:“小十,你最好不要伤害尧泽,否则,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皇后明白,因为尧泽,她愿意退让一步。这么长时间了,她也该试着走出痛失爱子的那一日了。她可以尝试着接受叶澜熙,也愿意予她庇佑。只希望叶澜熙,也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染红了天际,凤鸾殿的铜铃在晚风中叮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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