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在柚木地板上折射出细碎光斑，罗秋恒持枪挡在苏婉宁身前的身影被斜射的阳光拉得很长。
她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忽然注意到他后颈发际线处有道淡白的旧疤，藏在修剪整齐的黑发里像枚新月。
"东南角第三个雕花窗。"苏婉宁突然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点在他后背肩胛骨中央，"那人鞋底沾着周宅后花园的红土。"
罗秋恒侧头瞥她一眼，枪口己转向她说的方位。
楼下传来巡捕们杂乱的脚步声，他却在此刻分神想起方才丈量肩宽时，她发间飘来的晚香玉气息。
第二声枪响震得水晶吊灯簌簌作响，苏婉宁突然抓住他左手腕："别动！"
她扯断旗袍盘扣上的珍珠母贝，对着阳光调整角度。
七彩光斑投在墙角的檀木衣架，映出窗外梧桐枝桠间转瞬即逝的金属反光。
"十一点方向。"她气息拂过他耳廓，"拿勃朗宁的左手有烫伤疤痕。"
罗秋恒扣动扳机的瞬间，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他转身时发现苏婉宁不知何时解开了孔雀蓝腰带，织锦缎料正缠在他枪管上，末端还系着个鎏金铃铛。
"方才量体时发现的。"她指腹抚过腰带内侧的暗纹，"周太太订制的每件旗袍都有特殊标记，这金线掺了磁粉。"
铃铛在晨风中轻颤，指向西南墙角微微鼓起的壁纸。
当巡捕们破开暗格时，苏婉宁正俯身捡拾满地珍珠。
罗秋恒看着她雪白的后颈没入墨绿旗袍立领，忽然伸手挡住她触碰碎玻璃的手指："当心。"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白手套渗进来，苏婉宁抬眼时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眸子里。
方才生死一线的紧绷突然化作某种温热的暗涌，在她心口轻轻一撞。
"探长的手套沾了硝烟味。"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从妆台取来鎏金珐琅盒，"试试这个。"
罗秋恒看着她用银镊子夹起浸过玫瑰露的棉帕，鬼使神差地摘下手套。
常年握枪的指节带着薄茧，擦过她掌心时激起细微战栗。棉帕拂过虎口的动作轻柔得像描眉，却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苏小姐对谁都这般体贴？"他声音比先前低了三度。
"只对懂缠枝莲纹暗语的。"她将用过的棉帕折成玉兰状，作者“狐言栾雨”推荐阅读《风起扶柳》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轻轻搁在他警帽旁，"就像罗探长能看懂周太太在珍珠里藏账本。"
窗外喧哗忽然近了，小巡捕捧着个乌木匣冲进来："报告探长！在刺客身上搜到这个！"
掀开的锦缎下躺着支金丝楠木裁衣尺，刻度间嵌着微缩账本胶卷。
苏婉宁的软烟罗披肩滑落肩头，露出截雪色肌肤："这是我上月丢的..."
话音未落，罗秋恒己用披肩将她裹紧，指尖在锁骨处停顿半秒。
"物证。"他板着脸将木尺收入证物袋，却把裁衣尺尾端的白玉流苏悄悄塞进她掌心，"结案后归还。"
正午的阳光忽然穿透云层，满室狼藉中唯有那方折成玉兰的棉帕纤尘不染。
苏婉宁看着罗秋恒指挥巡捕搬运证物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后腰西装褶皱里沾着片白玉兰花瓣。
"探长留步。"她捻起花瓣轻触他手腕，"您落下个重要线索。"
罗秋恒转身时，她指尖的花瓣正落在他警徽上方。
隔着两层衣料仍能感受到她手指的温度，像春水煎茶时腾起的第一缕雾。
"这是..."他忽然嗅到花瓣上极淡的药香。
"紫金活血散的味儿。"苏婉宁退后半步，晨风卷起她未绾的青丝，"您后颈的旧伤，阴雨天会疼吧？"
梧桐叶影在她眉眼间摇晃，罗秋恒摸向颈后伤疤的动作僵在半空。
十年前闸北仓库爆炸留下的旧疾，竟被个初见之人道破。他望着她重新别回鬓边的绢花，忽然觉得那白玉兰比真花还要生动三分。
结案报告签字时，钢笔尖在苏婉宁名字上多停留了一瞬。
罗秋恒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絮粘在她肩头，竟生出想替她拂去的冲动。
"日后若有疑难案件..."他递还证件时，指腹擦过她手背。
"罗探长随时可以来量尺寸。"苏婉宁笑着将软尺绕在腕间，翡翠镯子与银尺相撞叮咚作响，"毕竟要装成裁缝的话，您现在的肩宽太像军人了。"
暮色初临时分，苏婉宁站在二楼窗前，看着深灰色身影消失在梧桐道尽头。
她展开掌心白玉流苏，发现金线缠着张字条：
"明日申时，霞飞路108号试衣。"
玻璃窗映出她唇角漾开的笑意，晚风送来远处教堂钟声，惊起满树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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