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霞飞路时，苏婉宁正在熨烫那匹月白色杭绸。
蒸汽氤氲间，鎏金珐琅钟忽然敲响六下，她望着玻璃橱窗映出的深灰身影，嘴角漾起梨涡。
罗秋恒站在梧桐树影里，警帽檐压得极低，手里却提着与冷肃气质极不相称的竹编食盒。
他望着橱窗内暖黄灯光下的窈窕身影，忽然想起日间她发间晚香玉的气息，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罗探长是要改行送外卖？"苏婉宁推开雕花木门，真丝睡袍外随意搭着孔雀蓝流苏披肩。
她故意将"探长"二字咬得绵软，惊得罗秋恒后退半步撞上黄包车铃铛。
金属清响中，他耳尖泛起可疑的红："结案报告需要补充证词。"
递过文件时，指节不慎擦过她锁骨处的珍珠链，冰得苏婉宁轻轻战栗。
二楼工作室飘着雪松香，罗秋恒看着苏婉宁赤足踩在波斯地毯上，足踝金链随着步伐轻响。
她弯腰取茶叶罐时，睡袍后领滑落半寸，露出颈后淡红的指痕，正是他白日情急揽她躲避时留下的。
"疼吗？"他脱口而出时才惊觉失言。
苏婉宁执壶的手顿了顿，碧色茶汤在空中划出弧线："探长白日握枪的手倒是稳得很。"
她将青瓷盏推到他面前，指尖点着盏沿鎏金牡丹，"不像现在..."
罗秋恒顺着她视线低头，才发现自己端茶的手竟在微微发颤。
十年刑侦生涯面对枪林弹雨都不曾动摇的手，此刻却被她眼尾一抹黛青搅得方寸大乱。
"这是苏州老陆家的松子糖。"他突然掀开食盒，晶莹的琥珀色糖块裹着雪白糖霜，"证物室收缴的...咳，周宅女佣说苏小姐嗜甜。"
苏婉宁拈起糖块时，指尖故意擦过他掌心薄茧。
罗秋恒触电般缩手，却见她将糖含在唇间轻吮，水红色唇印悄然留在糖块缺口处。
"太甜。"她忽然倾身，将半块糖抵在他紧抿的唇缝间，"探长尝尝？"
罗秋恒嗅到糖块上的玫瑰香膏气息，喉结剧烈滚动。他猛地扣住她手腕，却在触及翡翠镯子的凉意时顿住。
白玉兰绢花从她松散的发髻滑落，正掉在他警徽上方。
"别动。"苏婉宁忽然到他膝上，惊得他撞翻茶盏。
她指尖抚过他后颈伤疤，药香混着体温透入肌理："紫金散要配黄酒化开，罗探长这样干敷..."
她尾音消融在突如其来的寂静里。罗秋恒的手不知何时环住她腰肢，真丝睡袍下的体温透过衬衫灼烧着他掌心。
怀表秒针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忽然想起白日那颗沾着糖霜的珍珠。
"苏婉宁。"他第一次唤她全名，低哑嗓音惊飞了窗外白鸽，"你知道招惹警探的下场..."
未尽的话语被她用指尖封在唇间。苏婉宁将翡翠镯子褪下套进他手腕，冰绿衬着他麦色肌肤，竟显出几分旖旎："那探长知道私闯民宅的后果吗？"
她指腹按着他突跳的脉搏，忽然轻笑出声。
罗秋恒这才惊觉自己竟戴着她的镯子，慌忙要摘却被按住："磁粉镯子能防弹呢，探长明日去霞飞路108号可要戴好。"
月光漫过窗棂时，罗秋恒站在梧桐树下回望。苏婉宁倚在二楼窗边，正用他留下的钢笔在裁衣单上勾画。
她忽然咬住笔帽抬眸一笑，惊得他踉跄踩中落叶。
暗处盯梢的小巡捕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看着素来冷面的探长边走边摸后颈伤疤，那里贴着苏婉宁亲手敷的膏药，正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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