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青石板上蜿蜒的裂痕突然漫起海水咸腥,敖闰玄色衣袂掠过二楼雕窗时,檐角铜铃正巧坠下一滴露水。那滴露珠映出她指尖暴涨的龙爪虚影,却在触及红衣少年肩头前被铸铁斧刃截断。
"鳞缘带珊瑚砂,逆鳞第三纹分岔——"敖闰扣住少年手腕的力道震落他束发红绸,鸦青发丝间露出耳后淡青鳞片,"西海龙族逆鳞离体超三日便化灰烬,你这片从何得来?"
少年怀中龙鳞突然泛起血光,敖闰丹田处的龙珠跟着剧烈震颤。三百年前海底炼狱的玄铁锁链声仿佛又在耳畔炸响,她还记得三姐姐怀抱着自己的儿子敖烈离开时,眼含热泪,对着自己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敖烈,视如己出地养大他。
她也确实做到了,自己被困在海底炼狱,儿子却好好地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
可是她如今离开了海底炼狱,而三姐姐敖绮却再也找不到了。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红衣少年手里那枚龙鳞突然变得又红又烫,他己经拿不住了,连忙扔了出来,却见龙鳞好巧不巧向着敖闰的方向砸过来。
老朱见势不妙,连忙用斧柄横在敖闰面前一档,口中大喊:"姑娘当心!"
敖闰一下子惊醒,紧接着就看到龙鳞落地猛然化为一颗很大的五彩珍珠,然而咕嘟咕嘟地滚到敖闰脚边。泪珠里封存的画面忽明忽灭,光彩明亮的琉璃瓦下,敖绮正将一个小娃娃抱在怀里,接着狠心拔下了自己手腕处的那片逆鳞,又小心地把那片逆鳞挂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红衣少年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龙鳞上化作符咒。敖闰袖中窜出龙形气劲绞住他脖颈,却在触及少年眉心龙纹时骤然消散。擂台西角的镇魂幡无风自动,昊阳神君掷出的茶盏盖正卡住即将闭合的传送阵眼。
"娘用逆鳞替我挡天劫时......"少年嗓音掺着海潮回响,攥着龙鳞的指节发白,"说过西海龙族的债,该由龙族自己讨。"
敖闰龙瞳竖成金线,龙珠威压逼得少年单膝跪地。他怀中突然跌出半截珊瑚钗,钗头镶嵌的明珠正是敖绮千岁生辰时,自己送给三姐姐的。珠光映出钗身刻的小字——"赠三姐绮,海底千秋,不若人间一昼"。
擂台东北角骤然炸开硫磺气息,盲眼公子掷出的银链缠住敖闰腰身。少年趁机捏碎传送符,却在身形虚化的瞬间被昊阳神君扣住命门。凌天阁方向传来裂帛之声,多宝格上的赤玉如意突然射出血线,将龙鳞与珊瑚钗凌空摄走。
"三公主用逆鳞为这孩子续命时,赤水城主正在现场。"盲眼公子不知何时立在擂台兽首柱上,空洞的眼眶对着敖闰,"龙君不妨猜猜,如今令姊身在何处?"
敖闰袖中龙珠突然迸发海啸轰鸣,整座擂台瞬间被淡蓝水雾笼罩。红衣少年耳后鳞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漆黑的咒印,那正是西海禁术"逆鳞换命"独有的锁魂纹。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西偏殿的砗磲屏风后,七岁的敖闰攥着三姐敖绮的袖角。姑姑雪色鲛绡衣浸在血泊里,腕间银铃随着剥鳞的动作叮当作响:"兄长,逆鳞三十六片可换云螭三百年阳寿......"
"胡闹!"父王的龙角撞碎水晶案,珊瑚珠滚了满地。
“兄长,我要救他,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为了我们西海龙族,他受了这样的重伤,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我要就他,兄长!”
敖闰从来没有见过父王那么生气,吓得瑟瑟发抖。
突然,敖绮捂住敖闰的眼睛,可是太晚了,敖闰还是看见姑姑将胸口逆鳞生生揭下时,血珠在半空凝成并蒂莲的模样,那个场面太血腥可怖了。
殿外镇海钟突然自鸣,姑姑发间玉簪寸寸断裂。敖闰记得最清楚的是那缕缠在簪头的白发,随着禁术咒文浮起时,竟比珊瑚宫最上等的银丝纱还要透亮。敖绮颤抖的手心盖住她耳朵,却挡不住姑姑最后的龙吟:"告诉云螭...西海朝阳殿他为我种的合欢树...要开花了......他......他一定要等到开会了,替......替我看看。"
记忆里的血莲突然与眼前破碎的龙鳞重合。擂台西周腾起的水雾中,敖闰想起了姑姑残魂消散那日,父王将姑姑去后留下的龙珠放进了东海龙骨墓了。
三姐敖绮偷偷捡回母亲的半片带血逆鳞,藏在妆奁底层,只悄悄在想念母亲时,拿出来看一看,算是一点安慰了。
"西海禁术需以血脉为引。"昊阳神君的声音突然传来,也把敖闰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指尖金线正缠着凌天阁方向飞来的赤玉如意,"当年东海长公主剜鳞时,用的是亲生孩子的心头血。"
敖闰龙珠突然刺痛。红衣少年耳后咒印渗出黑雾,幻化成她曾在禁阁古籍上看过的图腾——双龙盘绕的锁魂钉,正是姑姑消散前用最后灵力绘制的封印。
蓬莱的系舟公子袖中银链突然缠住赤玉如意,而昊阳只是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就松开了手。只听系舟继续说:"令姊很聪明,她将逆鳞分成两半..."如意迸发的血光里,赫然映出三公主敖绮将半片逆鳞按进小小孩子的心口的画面,"一半续命,一半养魂。"
擂台东北角突然裂开虚空缝隙,红衣少年怀中的半片逆鳞自动飞向裂缝。敖闰龙爪虚影暴涨三丈,却在触及逆鳞时被熟悉的气息震散——裂缝中伸出的素手接住鳞片,腕间银铃与姑姑当年的法器响声一模一样。
她紧接着就意识到了什么,盯着少年看了许久,这才颤声问道:“你是......你是三姐的儿子?”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她的语调很坚定,己经从心底里认定了,眼前少年就是自己三姐姐敖绮的儿子。
看到少年人红着眼圈点了点头,敖闰这才焦急地问道:”那你母亲呢?敖绮去了哪里?“
“殿下想要知道三公主的去处,不如跟在下去凌天阁,我们坐下来慢慢说。”系舟是局外人,也能冷静地提出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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