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潮落时，残魂便要散了。"西海龙王敖闰将琉璃盏重重扣在玄冰案上，盏中青烟随着震荡扭曲成狰狞龙形，"敖光，你还要等到几时才肯启阵？"
东海龙王金鳞覆盖的手指几乎嵌入玉座扶手，珊瑚雕琢的扶手发出细微崩裂声："归墟记忆凶险万分，若西海神识尽数陷落..."
"父王用命换的真相，你们东海怕了么？"敖霜突然跨步上前，银鳞战靴踏碎了满地鲛珠。她伸手按在琉璃盏边缘，寒气立刻顺着指尖攀上眉梢，"西海愿献半数精血作阵引，叔父可要查验？"
殿外镇海钟突然轰鸣，南海龙王敖钦甩开拦路的虾兵冲进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作响："吵什么！北海的镇魂幡都插到珊瑚林了——敖光，三百年前你拦不住兄长，如今连他最后一点神识都不敢看么？"
敖光猛然起身，玉座后方九条盘龙柱应声点亮。他额间龙珠炸开刺目金芒，却在瞥见琉璃盏中残魂时骤然黯淡："启阵。"
青灰色记忆潮水中，敖霜的银甲正被混沌侵蚀出裂痕。她看见年轻时的敖光拽着龙尾嘶吼："归墟是上古神弃之地！你当自己还是补天的女娲么？"
记忆中的敖钦龙爪挥出气浪，将胞弟拍进珊瑚礁群："等混沌啃食龙宫根基，你抱着龟甲等死么！"断裂的珊瑚刺进敖光鳞片，龙血把海水染成淡金色。
"王兄！"现实中的敖光突然在结界中显形，金鳞下渗出丝丝血迹。敖霜这才发现叔父竟将真身与神识相连，此刻他右爪伤口与三百年前的敖光完全重合。
"收手啊！"敖霜在记忆漩涡中劈开一道剑光，却见北海龙王的神识虚影拦在跟前。这位向来寡言的伯父竟祭出本命鳞片："龙族不能再折一位龙王！"
"让开！"敖霜腕上银鳞逆卷成刃，"还是说北海早与混沌有染？"她故意提高嗓音，果然听见身后南海龙王倒抽冷气，敖钦的定海珠己悬在北海龙王头顶。
记忆中的敖钦突然发出龙吟，现实中的琉璃盏应声炸开裂纹。西大龙王同时呕出精血，敖霜趁机化作银箭冲破屏障，正好看见青铜巨门裂开缝隙。
"霜儿回来！"敖光龙尾卷起千钧海浪，"那是心魔幻象..."
"幻象会带着父王的本命龙息么？"敖霜反手将银刃刺入掌心，血珠滴在残魂青烟上的瞬间，青铜门内传出沉闷嘶吼："乖女儿...来帮父王推开这扇门..."
敖光瞳孔骤缩，他突然甩尾击飞南海龙王手中的定海珠："不对！归墟在通过残魂反向侵蚀我们！"
"现在才发现？"西海龙王突然冷笑，玄铁战靴踏碎了满地琉璃渣，"从你当年放走混沌残片开始，不就在等这一天么？"
整座水晶宫突然被黑潮淹没，敖霜听见两个声音同时在耳畔炸响——一个是敖光嘶哑的"闭阵"，另一个是青铜门内温柔的"好孩子，把手放在门环上"。
碧浪在记忆之境中凝成透明廊柱，敖闰的玄铁护腕磕在珊瑚礁上，溅起一串淡金色气泡。他望着前方那个背生龙鳍的身影，喉结动了三次才挤出声音："父王的鳞片...竟还带着潮音纹。"
敖光突然抓住兄长的手腕，东海特产的月光贝被她捏碎在掌心："你看他腰间玉珏——那分明是去归墟前夜，我亲手编的穗子。"她金线绣的鳞甲战裙无风自动，三千年前为父王扶棺时折断的指甲又开始隐隐作痛。
幻象中的敖钦正在抚摸一丛发光水母。那些半透明生物突然集体转向东方，父王龙角上的避水珠瞬间结成冰晶。
"是鮟鱇妖族！"敖闰的镇海戟自动飞出鞘，却在穿透记忆虚影时发出金石相击之声。三百只幽蓝灯笼从深渊升起，鳞片摩擦的咯吱声让敖光后颈龙鳞全部逆立——这正是她儿时噩梦里的声响。
记忆突然加速翻涌。敖钦的龙尾扫断三根珊瑚柱，可手持骨刃的鮟鱇妖如蛆附骨。一条生着人脸的妖鱼突然吐出毒雾，父王护心鳞在腐蚀声中卷曲发黑。
"东南角！父王小心雷鳗！"敖光嘶喊着劈出剑气，却只斩碎了几片记忆泡沫。她眼睁睁看着三条带电鳗鱼缠住父王左臂，当年替自己挡天劫留下的旧伤疤顿时皮开肉绽。
敖钦的龙血染红十里海域时，西海龙王突然按住妹妹肩膀："等等...父王嘴角在动！"
濒死的老龙王正用断爪在沙地上勾画，血痕竟组成龙族禁术的阵图。当最后一道符文完成时，整片归墟突然响起编钟轰鸣，敖光感觉自己的本命鳞片开始发烫——这是只有遇到祖龙血脉才会有的共鸣。
"不肖子孙..."苍老的声音震落洞顶钟乳石，金光凝成的龙爪捏碎了雷鳗头颅，"连归墟镇守使都敢动？"
记忆中的敖钦剧烈咳嗽起来，血沫里混着碎鳞："老祖宗...龟甲预言..."
"拿着！"龙神残魂甩出半枚青铜钥匙，恰好嵌进敖钦逆鳞空缺处，"等东海的丫头能举起镇海戟时，带她来归墟开门。"
现实中的敖光突然踉跄跪地，她战甲下浮现出与父王如出一辙的钥匙印记。敖闰的戟尖猛地插入地面："原来你三百岁生辰时父王赐的甲胄...这根本不是东海鲛纱！"
"王兄！王兄快看！"敖光顾不得解释，颤抖着指向正在消散的龙神。那残魂的右爪缺了三根指骨——与他们祠堂供奉的祖龙雕像伤口完全吻合。
幻象又开始扭曲，这次浮现的是敖钦临终场景。老龙王将断角插入自己心口，却对着虚空微笑："光儿的战甲...可还合身？"
敖闰突然暴起斩碎记忆幻境，却在青铜钥匙的虚影前硬生生收住战戟。他看见年幼的敖光正在父王寝宫试穿新甲，那甲胄内层密密麻麻刻满归墟封印阵图。
"所以父王剖逆鳞不是为了镇压西海叛乱..."敖光指甲刺进掌心龙纹，"这钥匙在吸我的血！"
水晶宫地面突然裂开深渊，当年敖钦战死的海域投影浮现在众人脚下。龙神残魂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压来："归墟门开之日，持钥人需以心头血..."
"闭嘴！"敖闰一戟劈碎投影，转身却见敖光己经割开手腕。她的血珠悬浮成归墟星图模样，与父王临终前用血绘制的阵图完美重合。
南海龙王的传音贝突然炸响："敖光！你的本命鳞在变黑！"
敖霜撞开殿门冲进来时，正看见姑母战甲上的钥匙纹路在吞噬金光。她抛出的定魂锁链却被敖闰击飞："让你姑母看完！三百年前我们就该知道真相！"
记忆幻境最终定格在龙神残魂消散的画面。敖钦拖着残躯将战甲封入冰棺，眼角龙泪结成珍珠滚落："光儿会恨我吧...毕竟这套甲胄要吞食亲族血脉..."
现实中的敖光突然轻笑出声，她腕间血线己经蔓延到心口："难怪我千岁生辰时，大哥你非要送我西海冰魄..."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鳞片，上面赫然刻着敖闰的镇海戟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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