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一时间，一辆黑色的福特牌V8轿车平稳地行驶在从杭州通往上海的柏油公路上。车窗外，江南冬日的田野略显萧瑟，远山如黛。
车内温暖如春。柳正雄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中山装，外面搭着一件呢料大衣，面容冷峻，眉头微锁，似乎在思考着公务。即使是在休憩状态，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青婉坐在他身旁。她换下了一路的风尘仆仆，此刻穿着一身柔和的藕荷色软缎旗袍，外罩一件白色的开司米大衣，颈间系着一条小小的珍珠项链，典雅端庄。她正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眼神平静，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即将回到她熟悉的上海，回到那繁华中心的舞台，让她如鱼得水。
副驾驶座上坐着的是柳莺莺，她似乎有些晕车，脸色微微苍白，靠着窗闭目休息，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前面还有一辆车坐着侍女阿碧、阿绿和一些贴身行李。车队速度不慢，显示出主人归心似箭又不愿耽搁的态度。
“父亲，”柳青婉轻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寂，“这次回沪，年前诸事繁杂，百乐门那边的年会，潘家伯伯和伯母的接风宴，还有魏家姐姐那边……都需要一一安排妥当。”
柳正雄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声音沉稳：“嗯。你自行斟酌办理便是。潘家那边，礼节要到。魏家……”他顿了顿，语气微沉，“马家出了这等丑事，嘉盈那孩子怕是伤心得很，你多去陪陪她，但也要注意分寸，莫要过多介入他人家事。”
“女儿明白。”柳青婉点头，心思剔透，“只是听说嘉盈并未答应离婚，似乎……有意回转。这倒让人有些意外。”
柳正雄冷哼一声：“魏埠昌那个人，最是看重实际利益和家族颜面。马昭寒又是肯低头认错、善于弥补的。这其中权衡，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似乎不愿多谈，转而问道，“潘家老爷子是第一次来沪上吧？”
“是的，父亲。家泽说潘伯伯对上海很是好奇期待呢。”柳青婉微笑着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对未来公公的品评。
“嗯。东北人性子首爽，家底也厚，你处事要大方得体，既不失了我柳家的身份，也要让人感到亲切周到。”柳正雄提点道。
“父亲放心，女儿晓得。”柳青婉自信地颔首。如何应对不同的人，如何在复杂的社交网络中游刃有余，是她自幼娴熟的功课。
车队驶过界碑，正式进入上海市区范围。远处的楼宇轮廓逐渐清晰，繁华的都市气息扑面而来。柳青婉坐首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而期待的光芒。这一次归来，伴随着潘柳两家的联姻在即，注定将在这风云际会的年关，掀起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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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给马昭寒一个机会，并不意味着心中的芥蒂就此消失。尤其是那个孩子——马书珩，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那场背叛最刺眼的证据，时时刻刻提醒着魏嘉盈所承受的屈辱与痛苦。
马昭寒极其小心，绝口不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孩子，将一切安排都交由母亲处理，老宅那边也下了严令，任何关于小少爷的事都不准传到马府里。
然而，魏嘉盈却自己主动提了。
那是在一次气氛稍缓的晚餐后，她捧着热茶，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轻声开口：“那孩子……叫书珩？”
马昭寒正给她削苹果的手猛地一顿，指尖险些被锋利的刀划到。他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谨慎地回答：“是。父亲取的名字。‘书’字辈，‘珩’是玉饰，寓意……温润如玉。”
“嗯。”魏嘉盈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望着窗外，看不出情绪，“快满月了吧？”
“……是。”马昭寒的心提了起来，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沉默了片刻，魏嘉盈转回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那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让马昭寒心惊的穿透力：“他是你的血脉。”
马昭寒喉咙发紧，不敢接话。
“身上流着你的血，”魏嘉盈继续缓缓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我恨你，怨你，却不会迁怒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更何况，他名义上己是马家的子孙，是我的……‘义子’。” 她说出这两个字时，语气微微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我不会假装视如己出，那太虚伪。但我也不会刻意苛待他，让他活在见不得光的阴影里。马家的规矩体面，该给他的，一样不会少。我会尽主母之责，确保他得到应有的教养和照顾。” 她的声音很稳，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这是我作为魏嘉盈，作为马夫人的底线和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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