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泽的手指微微发颤,信笺上的字迹在台灯下泛着岁月侵蚀的晕黄。他暗暗想着,“难道是苏小姐到上海后,和马二爷好上了?温公子想报复?不对,以温公子那死心眼的劲儿,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温佳卿与苏小姐那些缠绵悱恻的异地书信,在民国十一年十二月戛然而止,像被利刃截断的琴弦。他忽然想起前日法租界河浜里打捞起的无名女尸,和爱国记者林羽的死一起,在这乱世中闹的沸沸扬扬。
"温公子在等的人,或许永远来不了上海滩了......"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这时,隔壁木质地板猝然爆出刺耳吱呀声。潘家泽利落地将信件归拢成原本的扇形弧度,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伍贰零房间,匆匆赶回百乐门的化妆间与夜莺碰头。
“姐夫这手移花接木的功夫,倒比我们唱《游园惊梦》的角儿还利索。”柳莺莺将温佳卿的黄铜钥匙抛起又接住,金属碰撞声里裹着吴侬软语特有的蜜糖味。潘家泽微微一怔:“妹妹,这次多亏了你,事成后,叫上青婉,我们一起聚一聚。
夜莺轻轻点头,回到客房,不动声色地将钥匙放回了温佳卿身上 。
——
近日,爱国记者林羽的死讯如阴霾般笼罩申城,整座城市陷入人心惶惶的不安氛围,街头巷尾皆在议论纷纷。
大三元酒楼内,谭靖叁半眯着眼,目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窗外奔波的黄包车夫与忙碌的摊贩身上,他的拇指正反复西装内袋。微型胶卷坚硬的棱角抵着肋骨,让他想起那晚林羽被按在八仙桌上的模样。年轻记者的金丝眼镜摔碎在青砖地上,镜片折射着满室觥筹交错的浮光,却映不出那管注射器里泛着幽蓝的地高辛溶液。
三个月前码头那个雨夜,他本该发现林羽藏在水手箱后的禄来相机。咸腥海风裹着货轮汽笛,这位穿灰布长衫的记者像尾灵巧的鲶鱼,在堆满三井商社木箱的驳岸间游走。林羽发现了大三元那些印着"茶叶"的檀木箱里,勃朗宁手枪与云土在稻草中依偎而眠。
他又回忆起了前日那晚的一些细节:谢老板照例来到大三元与谭靖叁会面,未曾想竟当场撞见林羽正举着照相机对着军火箱拍摄。谢老板见状,二话不说,大手一挥,手下便一拥而上,将林羽死死押住。起初,谢老板只想吓唬吓唬林羽,夺回那些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证据。
可谭靖叁早己被恐惧冲昏了头脑,慌乱间,他竟掏出从仁济医院弄来的高浓度地高辛,是浓度高达3.0ng/ml的致命剂量,他不顾一切的强行喂给了这位满腔热血的爱国记者 。
谭靖叁望着林羽渐渐没了气息的躯体,心中的恐惧并未因这静止的生命而消散,反而愈发浓烈。他深知,眼下最要紧的是处理掉这具尸体,否则一切都将败露。
深夜的申城,街道寂静得有些诡异。谭靖叁一个人,抬着裹着林羽的帆布,悄悄从大三元酒楼的后门溜出。他将尸体搬上自己的黑色的福特轿车,车身在夜色中隐没,如一头潜伏的巨兽。
车子缓缓驶向黄浦江畔,沿途的路灯昏黄黯淡,像是随时都会熄灭。到了江边一处偏僻的芦苇荡,谭靖叁率先跳下车,警惕地张望着西周,确认无人后,才将尸体抬出。
谭靖叁咬咬牙,费力地将尸体扛到江边,将其狠狠推进了江里。“扑通”一声闷响,水花溅起,又迅速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可谭靖叁的心却依旧悬着,他担心江面上哪天会浮起林羽的尸体,担心那些证据会突然出现在公众视野。回到大三元后,他又命人仔仔细细清理了那间包厢,从地砖缝隙到桌椅角落,每一处都擦拭得一尘不染,试图抹去林羽曾来过的一切痕迹。他还威胁酒楼里的伙计,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但在夜深人静时,那声“扑通”总会在他耳边回响,林羽死不瞑目的模样也总会在他眼前浮现,让他冷汗淋漓、彻夜难眠 。
次日清晨的江雾里,渔网拖拽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羽的尸体卡在破旧舢板的龙骨间,浸胀的左手首指十六铺码头方向,食指关节以奇特角度弯曲,恰似他生前惯用的禄来相机快门钮。更骇人的是那身藏青长衫,前夜分明浸透了江水,此刻肩头却诡异地晕开大片朱砂色,宛如未干的血迹。
谭靖叁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巡捕房探员翻开尸体衣襟。他明白,自己既为了利益选择了与三井合作,那就要承受这一次次的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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