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镇的青石板沁着潮气，林墨灵将油纸伞斜倚在茶馆雕花门框上。杏色旗袍下摆扫过门槛时，她听见堂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
"少东家发发慈悲，我们周家可就剩这一根独苗了......"
跪在八仙桌旁的女人浑身裹在素色斗篷里，露出的半截手腕缠着褪色红绳。林墨灵瞥见那绳结上染着暗褐色斑痕，像是干涸的血渍渗进了丝线缝隙。
"周太太，墨灵书店不做亏本买卖。"她将茶盏推过去，碧螺春的雾气氤氲了对方哭肿的眼，"您该知道引渡人的规矩——所求愈重，代价愈痛。"
斗篷下突然伸出的手攥住她袖口，指甲盖泛着诡异的青紫："我把周家老宅的地契押给您！只要您用夏阳墨唤来引渡人，查出我儿死因......"
铜壶滴漏指向申时三刻，檐角铁马在穿堂风里叮当作响。林墨灵望向窗外渐浓的暮色，想起昨日在周府见到的场景——那位留洋归来的周少爷仰面倒在书案前，宣纸上的墨字竟如活物般缓缓蠕动，最后一笔分明勾向案头摊开的《敦煌遗书》残卷。
"带路吧。"
**二**
周府书房仍保持着命案当日的模样。林墨灵指尖抚过黄花梨书案，夏阳墨在琉璃盏中泛起细碎金芒。这是祖父留下的西件秘宝之一，据说取盛夏正午松烟淬炼，能唤来最善鉴宝的引渡人。
"以墨为契，以血为引——"
朱砂笔尖点落宣纸的刹那，穿堂风突然裹着檀香扑面而来。林墨灵腕间银铃骤响，抬眼便见西窗月影里立着个颀长身影。玄色长衫下摆绣着鎏金云纹，来人转身时，她看清他颈间银环刻着的梵文"卍"字符。
"萧某不接死人生意。"自称古董商的男子轻笑，腰间玉佩却己贴上死者咽喉，"除非...这具尸首藏着前朝秘宝。"
林墨灵将染血的藏宝图碎片铺在案上。这是她从周少爷紧攥的掌心里剥出来的，浸透墨迹的绢布隐约显出山脉走势，与《敦煌遗书》中记载的西夏王陵如出一辙。
"血祭秘术。"萧逸忽然扣住她手腕，温度冷得像地宫里的青铜器，"小掌柜可知，这图上每个墨点都是活人魂魄？"
他指尖划过藏宝图边缘焦痕，那里残留着半枚带鳞爪的印记。林墨灵呼吸一滞——这分明是祖父笔记里提过的"烛龙纹"，传说中镇守皇陵的凶兽图腾。
窗外骤起惊雷，萧逸的银环突然泛起幽蓝荧光。林墨灵瞥见他袖口滑落的檀木佛珠，其中三颗刻着《汉化佛教与佛寺》中记载的密宗真言。未及细看，后院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三**
染血的嫁衣飘在古井水面，周太太的绣鞋整整齐齐摆在井沿。林墨灵探身时，井底传来细碎的啃噬声，仿佛有千万只虫豸在分食着什么。萧逸突然将她拽离井口，一截缠着红绳的断指正巧溅落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
"看来有人等不及要封口了。"萧逸拾起断指端详，红绳末端系着的铜钥匙沾满黏液，"周家少奶奶半月前投井殉情，官府捞了三天都没寻见尸首......"
他话音未落，井底骤然腾起黑雾。林墨灵摸到袖中《白化文文集》抄本，书中夹着的秋风纸无风自动——这是能驱邪的秘宝，此刻却在她掌心寸寸龟裂。
黑雾中隐约现出女子轮廓，嫁衣下摆滴滴答答淌着猩红。萧逸突然将佛珠按在她眉心，梵唱声里夹杂着一声叹息："小掌柜，闭眼。"
林墨灵在檀香中听见利刃破空之声。再睁眼时，井沿只剩半幅残破的藏宝图，萧逸的银环上多了道裂纹。他弯腰拾起染血的铜钥匙，唇角笑意比月色更凉："子时三刻，西郊祭坛——这场戏，可比敦煌壁画有趣多了。"
檐角铁马又响，林墨灵摸到袖中突然多出的物件。借着月光细看，竟是半枚刻着"白化文印"的青铜残片，与她手中那卷《汉化佛教与佛寺》扉页的藏书章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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