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的临安城飘着细雨，御街两侧的灯架缠满浸油麻绳。林风蹲在丰乐楼飞檐上，看着挑夫将火药混入彩灯底座。牛小花攀着斗拱递来半截引线，硫磺味里掺着枢密院特供的龙涎香："秦府管家昨夜从北瓦子运来三十桶石脂水，全藏在六部桥下的画舫里。"
韩世忠的刀鞘忽然轻颤，远处传来吴语小调。八个抬嫁妆的挑夫踏着古怪步伐走过望仙桥，红绸下露出半截弩机。林风甩出三枚铜钱击碎街边灯笼，爆燃的火光中映出挑夫衣襟下的金国狼头刺青。
"酉时三刻，钱塘门外。"牛小花展开浸透灯油的密信，字迹在火折子烘烤下显出慕容家徽记，"金国特使要验看西湖水脉图。"她忽然以指尖碾碎信纸，纸灰里竟藏着半片磁石，正与雷峰塔地宫挖出的青铜罗盘相吸。
戌时的钱塘门吊桥升起三寸，守军换岗的间隙，三辆粪车缓缓驶出城门。林风剑尖挑开粪桶夹层，里面塞满刻着凤凰纹的青铜管。韩世忠嗅了嗅管口残留的粉末："这是军器监改良的霹雳炮药，掺了岭南毒蟾酥。"
牛小花突然扯住林风衣袖。护城河倒影里，二十八个黑衣人正从水闸潜入，腰间皮囊鼓胀如怀孕妇人。她甩出银针穿透皮囊，渗出的黑水竟腐蚀青石砖："是化尸水！他们在清理暗道！"
子时的清河坊灯火通明，林风扮作波斯商人走进胡记酒肆。柜台后的胡商操着流利临安话："客官要的二十斤胡椒，需用泉州港的盐引兑换。"暗语对罢，后厨暗门滑开，露出满墙军械图——那标注的西湖暗渠竟与慕容家机关图完全吻合。
"万俟卨三日前来过。"胡商递上鎏金腰牌，背面刻着枢密院暗码，"他要三百斤精铁，说是铸元宵祭天的浑天仪。"林风腰牌边缘的咬痕，想起岳家军旧部所说：万俟大人紧张时惯用犬齿啃咬信物。
正月十西的丑时，牛小花撬开军器监封存的地窖。二十八口桐木箱贴着"绍兴十年"的封条，箱内却是崭新的神臂弩，机括处镶着金国匠作监的狼头徽。韩世忠刀劈木箱夹层，飘落的图纸竟是临安城防布局，城墙弱点处全用朱砂画着莲花标记。
"这是明教的手笔！"林风剑尖挑起图纸，莲花中心隐约可见波斯经文，"三年前方腊余党在衢州作乱，用的就是这种标记。"他突然挥剑斩断横梁，藏身阁楼的探子摔落时，怀里掉出半块刻着"应奉局"字样的玉珏。
午时的西湖泛起鱼鳞波，画舫歌女正排练新曲《玉树后庭花》。林风踏着船篷掠过湖面，剑锋刺入水下的铁网。牛小花在岸边操控磁石罗盘，二十八个青铜浮标突然破水而出，组成北斗吞贼阵的格局。
"他们在湖底布了七杀锁龙阵！"韩世忠的刀风劈开浮标，铜壳里滚出浸泡火油的棉纱，"元宵夜灯船齐燃时，整个西湖会变作火海。"林风捞起湿透的棉纱，嗅到军器监特制的猛火油气味，掺着万俟卨书房独有的沉檀香。
申时的天竺道上香客如织，林风跟踪运香油的骡车至灵隐寺后山。知客僧敲响铜磬的刹那，十八个武僧突然暴起，齐眉棍组成罗汉阵。牛小花甩出银针钉住阵眼武僧的足三里穴，林风趁机破阵，在功德箱暗格里找到半卷《临安水经注》。
"这注释是岳帅笔迹！"韩世忠指向钱塘江入海口的批注："潮信有变，当筑石塘三里御之"。书页夹层突然掉落半片龟甲，灼痕竟与慕容家祖坟出土的卜辞完全一致。
戌时的凤凰山飘起纸灰，林风伏在旌忠祠梁上。秦桧正将三支刻着契丹文的青铜箭插入香炉，箭簇突然自行转动指向西湖方向。牛小花胸前的星图骤然发烫，磁针在罗盘上疯狂旋转——子时的更鼓恰在此刻响起。
亥时的六部桥下暗流涌动，二十八个死士口衔芦管潜入水底。林风剑挑画舫缆绳的刹那，韩世忠的刀风己斩断七条引线。牛小花点燃燧明火抛向水面，火焰顺着油污烧成火龙，将金国特使的座船困在火圈中央。
"林大侠看看这是谁？"特使掀开斗篷，慕容家幼子被铁链锁在桅杆上。林风剑尖微颤时，船舱突然射出七十二枚毒蒺藜。牛小花旋身甩出披风格挡，布料却被腐蚀出星图状的破洞。
子时的更鼓响彻全城，西湖骤然亮如白昼。八百艘灯船同时燃起，火舌顺着油路窜向雷峰塔。林风踏着燃烧的船篷跃上主舰，剑锋刺穿特使咽喉的瞬间，慕容幼子突然自断经脉，血溅在船舵刻出北斗方位。
"他们在改钱塘潮信！"牛小花尖叫着指向江面。本该子时到来的大潮迟迟未现，江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韩世忠劈开甲板，露出精铁铸造的镇海兽——兽首衔着的铜球正发出刺耳蜂鸣。
林风挥剑斩断七条铁链，镇海兽坠江激起十丈浪涛。迟到的潮水终于奔涌而至，将火船尽数卷入怒涛。牛小花在桅杆顶端展开星图，二十八宿的光芒竟与潮头磷火交相辉映。
寅时的临安城飘起焦糊味，林风站在冒着青烟的雷峰塔顶。秦桧府方向传来丧钟，八百个更夫同时高喊："走水了！"韩世忠的刀尖滴着褐血，脚边躺着七个东窗门客。牛小花展开烧焦的《水经注》，残页上的潮信图己化作灰烬。
"慕容家的机关不止这一处。"林风望向凤凰山巅，新铸的浑天仪正在晨曦中转动。仪身刻着的《绍兴和议》条款，在初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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