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透血的素绢，缓缓覆盖乌江。燕羽跪坐在卵石滩上，指尖抚过虎符残片边缘的云雷纹，冰凉的青铜映出对岸摇曳的火把。三日前从地宫突围时，项庄濒死的低语仍在耳畔回响："双王合璧...韩王铸剑时，将六国命脉藏于..."
芦苇丛突然沙沙作响，项庄裹着染血的素袍踉跄而出，腰间龙渊断剑缠着浸油的麻布。"他们来了。"他喉间泛起血沫，目光掠过燕羽胸前微微起伏的衣襟——那里藏着青梧破译的九重天方位图。江水漫过燕羽的鹿皮靴，凉意顺着小腿攀上脊背，她忽然想起秦始皇回忆里的画面：少年嬴政在阿房宫密室，对着同样纹样的云雷纹拓片怔怔出神。
马蹄声碾碎暮色，项羽的乌骓踏碎浅滩，铁蹄溅起的水花混着金红残阳。霸王枪的枪缨垂在燕羽额前，扫落几缕被江风吹散的发丝。"交出虎符。"项羽的声音裹着酒气与硝烟，"本王可留你全尸。"
燕羽抬头，月光正照亮项羽眉间那道蜈蚣状疤痕。记忆突然重叠：咸阳宫典籍记载，此疤正是项燕自刎时溅起的剑刃所伤。"将军可知韩王为何将虎符埋于龙渊剑冢？"她举起残片，青铜在月光下流转暗金，"当年铸剑师预言，唯有秦楚血脉共持虎符，方能..."
"住口！"霸王枪擦着耳畔刺入地面，溅起的碎石划破燕羽脸颊。项羽身后，秦富裕领着百名弩手现身对岸，左眼缠着渗血的布条——那是被项羽击飞时撞碎石柱的代价。"蒙骜将军有令！"他挥动青铜令旗，"私藏龙渊密宝者，诛灭三族！"
项庄突然暴喝，断剑出鞘挡下三支弩箭。鲜血顺着剑脊滴落乌江，在粼粼波光中晕开暗红。燕羽踉跄后退，腰间玉珏硌得肋骨生疼。这枚半月形玉珏，原是秦始皇回忆里韩王祭祀时所用——此刻与项庄扯开衣襟露出的疤痕，竟严丝合缝。
"二十年前蕲南之战..."项庄咳嗽着抹去嘴角血沫，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父亲救下韩王幼子，用霸王枪挑开他襁褓时...这道疤，就是玉珏的印记。"
项羽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咸阳宫密室里那封项燕遗书，泛黄的竹简上分明写着"龙渊之秘，待双王现世"。江风卷起燕羽的斗篷，露出半截羊脂玉珏，与记忆中的残片终于重叠。
秦富裕的冷笑混着弓弦震颤传来："项将军以为捡到宝贝？"他晃了晃腰间虎符，三枚残片碰撞发出清越鸣响，"这虎符需聚齐三块，配合九重天的星斗机关..."
话音未落，项羽己暴起挥枪。江面炸开三丈高的水幕，弩箭与枪芒交织成死亡之网。燕羽在飞溅的水花中摸到贴身藏着的古简，羊皮纸上的星图突然发烫——原来九重天的入口，竟暗藏在乌江漩涡之下。
项庄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上锈蚀的纹路亮起幽蓝。他冲向秦富裕的船队，身后拖曳的血线在江面蜿蜒如赤练。燕羽握紧玉珏，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秦始皇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玉佩——那是韩王赠给秦昭襄王的信物，此刻正躺在咸阳宫的暗格里。
火箭破空的尖啸撕裂夜空。秦富裕狞笑着下令火攻，芦苇丛顿时化作火海。燕羽望着项羽在火光中舞动的身影，突然明白青梧所言"天命轮转"的深意：韩王千年前铸造龙渊剑时，早己将六国命运编成棋局，而乌江今夜的血色，不过是揭开棋盘的第一枚棋子。
项庄的怒吼混着江水拍岸声传来："燕姑娘！东南角漩涡..."他的身影被火光吞没前，断剑指向江心翻涌的暗流。燕羽将虎符残片按在胸口，那里贴着青梧用朱砂画的星图——九重天的机关，竟需以活人鲜血为引。
对岸传来秦富裕的怪笑："项羽！看看你身后！"数十艘蒙冲战船破水而出，船头立着蒙骜的黑纛。项羽猛然回头，霸王枪划出的弧光将火箭劈成两半。燕羽趁机跃入江水，冰凉的浪头裹着血腥气灌入鼻腔，玉珏与虎符在怀中碰撞，发出远古祭祀般的嗡鸣。
当她沉入漩涡深处时，恍惚看见秦始皇的幻影。那个在阿房宫密室抚摸云雷纹的少年，此刻正站在咸阳宫的城墙上，望着乌江方向的火光，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二十年前初见韩王玉佩时的惊惶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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