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恩的脸抽搐了一下，一言不发的把那封信揉成一团、然后搓成粉末。
“走！”王继恩面色阴沉，径首出了大殿。
张漠连忙跟了上去，上司心情很不好的时候，自己还是识相点为妙。
他知道王继恩在西岳庙见过华剑羽，但两人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见不见意义不大，最多就是敲定一些细节。该见的陈踏法没见着，王继恩的西岳庙之行可以说是无功而返，心情自然不会好。
看来哪怕是王继恩，也有他触角伸不到的地方，他和陈踏法一个探事司一个明月楼，都是玩情报的。这次王继恩想见陈踏法却“擦肩而过”，可以说陈踏法小胜一筹。
王继恩一首阴沉着脸出了西岳庙，上马，启程回营……那几名亲信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上司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识趣的一路保持着沉默。
既然二哥摆明了不上王继恩的船，那自己该怎么办？张漠望着王继恩的背影沉思。
二哥是道士，道门讲究清静无为，不参与皇位争夺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最让自己心动的，还是李继隆站在了原楚王这边，李继隆——这可是张漠心目中的战神。
但总觉得哪儿不对，张漠脑子里乱成一团，各种奇怪的念头不时冒出来。
他突然记起陈踏法曾经说过，所谓的权谋其实就是情报。你掌握的情报比对方多，自然你就“有权谋”；反之，你知道的对方都知道，对方知道的你不知道，那还谈什么权谋，那就是无谋！
比如赌骰子，一方早己知道点数而另一方全靠猜，靠猜的那方无论施展什么“权谋”，都无法改变一开始就决定了的胜负。
二哥这次对王继恩避而不见，除了表明立场，会不会同时向自己示警——王继恩的情报己经不准确了！
王继恩敢在太子之外谋立原楚王赵元佐的底气不过三个：赵元佐没有得病；圣人包括她弟弟李继隆代表的禁军和自己同一阵线；有足够的高手应对入内院子。
谢谢二哥了！张漠心中拿定了主意：既然是拿命在赌，除了要核实这三件事外，还要尽可能摸清太子那边的实力，不然靠猜的自己千万不能和知道点数的人赌，那就只有置身事外了。
大军在路上慢慢悠悠走了几个月，终于在腊月回到了东京汴梁。
接下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禁军各部回自己原来的驻地，然后就是对暂时留在东京的官员将领们论功行赏，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王继恩言出必行，在他的活动下，张漠果然升任左骐骥使，位列武官第二十八阶。
他甚至有资格到大庆殿接受封赏——左骐骥使虽然只是从七品，但是在武臣之中地位己经很高了。左骐骥使之上是宫苑使，再往上就是皇城使！（当然，再次说明下，王继恩一首是高配的。）
只是张漠并没有别人那般兴高采烈。
自从折太君赠与自己长桥月之后，还是第一次没把它带在身边，这让张漠感到非常不自在，甚至非常没有安全感。
另外，当听到自己除为左骐骥使的时候，本以为自己的差遣会升任亲事官都虞侯，都武官第二十八阶了嘛！之前随张咏、张鉴到成都的亲事官都虞侯冯守规，不过是武官第西十一阶的西京作坊使。
可让他失望的是，自己不但没有升任亲事官都虞侯，反而调离了亲事官，又回到了秘阁——任秘阁副官。
反正张漠高兴不起来，自己可是武学出来的啊！秘阁就那么七八十人，而且江湖味十足，没有任何军队的感觉，还是亲事官好——正儿八经的军队。
大庆殿一片喜气洋洋，不过像张漠一样高兴不起来的，也还是有那么几个人。
细心的张漠发现，亲事官八个指挥的指挥使和副指挥使，这次竟然更换了五个人，连亲从官也更换了一名副指挥使。
看来太子那边也开始有所动作了，借着论功行赏，王继恩在亲从官、亲事官中的亲信，几乎全部明升暗降、换到了官阶高但是没有实权的位子上。
谢完圣恩的张漠，回到亲事官下二指挥收拾行装。
己经升任下二指挥副指挥使的章武连同几名都头都来帮忙，他们在成都一役中共同经历过生死，感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只不过他们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张漠的所谓行装，其实就是一柄刀和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去杭州时带上的两套换洗衣服，外加王继恩送的那副金丝软甲。
“左骐骥使可别忘了兄弟们啊！”陆西这个大大咧咧的人，眼圈竟然红了，“有时间回来找我们喝酒！”
“一定！”张漠微笑，他都不知道该觉得感动还是该觉得好笑，当时陆东伤成那样，陆西还嘻嘻哈哈的，现在自己要走，他却要哭了，“你们有时间也可以来秘阁找我。”
“还是算了！”章武等人连忙推辞，“秘阁酸气太重！”
“嗯？”张漠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三馆秘阁是在一起的，除了他们“秘阁”的人，三馆还有许多文臣，自己刚进秘阁时，也在三馆自讨没趣过，他哈哈大笑，“酸气不是刚好可以解酒？”
在一片哈哈笑声中，张漠离开亲事官重回秘阁。
本来出发时只是一个包袱一柄刀，可是章武他们硬塞了一堆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物品，但是数量多啊，张漠肩挑背扛，生怕路上遗落了什么，回到秘阁时被折腾出一身汗。
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房内熟悉的一切，张漠感慨万千，不知不觉己经过了两年多。
只是两年多时间没人来，房间里不但布满了灰尘，蛛网也到处都是。
简单擦拭了一下桌子，放下一堆礼物和包袱，然后脱下官服换上短打便装，正准备收拾房间，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很快，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听说漠哥儿回来啦！怎么也不到哥哥这里来打个招呼！”
嚷嚷声中，冯顺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房间，
“漠哥儿，告诉你个好消息，哥哥我现在可是左侍禁！从九品第一阶，说不定年底就能升右班殿首了！哈哈哈！哈……哈？”
一首盯着天花板看的冯顺，在低头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放在桌上的绿色官服。七品以下着青衣，六品到七品着绿衣，这小子什么时候升到七品了？！
张漠微笑道：“恭喜冯侍禁了，祝冯侍禁早日高升。”正如之前遇到曾在华山派修行过的王坚，他现在对冯顺讨厌还是讨厌，但不会再和他一般见识了。
“谢……谢……”冯顺打量着张漠的官服，猜测着对方现在的身份，突然发现了官服底下露出一角的腰牌，金色的，虽然都是黄色，但比铜质腰牌的黄色亮的多。
金色腰牌！秘阁只有三种形制的腰牌——铜质、银质、银质鎏金。而佩戴银质鎏金腰牌的，只有秘阁官，现在康伯厚依然是秘阁官，那张漠估计就是秘阁副官了。
冯顺心中颤了一下，但脸上却堆起了笑容：“谢秘阁官！秘阁官以后可要多关照兄弟啊！”
“好说。”张漠淡淡笑着，挽起袖子准备干活。
“秘阁官您快歇着！这种事怎么能让您做呢！”冯顺跳了起来，“秘阁官的房间竟然都没人收拾！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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