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汽水瓶在天台水泥地上炸开细小气泡,张大冬后背抵着褪色的朱漆廊柱,掌心汗津津地握着郝倾城的手腕。
穿喇叭裤的混混们被警笛声惊得后退,却仍挥着木棍叫嚣:"投机倒把的奸商!"
"各位稍安勿躁。"镇政府刘主任抹着汗挤到人前,瞥见郝父怀里露出的牛皮纸袋边角,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认得那个印章,正是上个月经他手批给县供销社的采购单。
郝倾城突然甩开母亲阻拦的手,绣着并蒂莲的布拉吉裙摆扫过满地玻璃碴。
她抓起雕花拔步床上散落的账本,哗啦抖开在西瓜汁浸透的木板车上,"王老板说冬子哥的瓜子厂偷工减料?"月光落在她发颤的指尖,清晰映出每笔收购山货的日期与签名。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张大冬望着女孩绷首的脊背,想起暴雨夜她蜷在厂棚核对账目时,煤油灯在她鼻尖晕开的小片暖黄。
系统界面在他视网膜上闪烁起微弱的蓝光,体力值竟随着她清亮的声音回升了5%。
"瓜子每斤多给乡亲们两分钱,这叫不义之财?"郝倾城抽出夹在账本里的照片,县中学新刷的白墙上还挂着大红感谢横幅。
照片里张大冬正把装订机递给戴眼镜的校长,身后是二十套漆成天蓝色的课桌椅。
穿皮夹克的县城商人王金牙突然冷笑,镶着金边的门牙咬住烟圈:"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买卖?"他抬脚碾碎滚到跟前的订婚戒指,白金戒圈在排水沟铁栅上擦出刺目火花,"唐山古冶的买卖人,可容不下......"
"容得下。"张大冬忽然松开攥紧的拳头,弯腰拾起半瓶橘子汽水。
淡橙色液体顺着指缝滴在青砖缝里,他转身对警车旁的光头男人笑道:"李队长,劳驾给王老板递个话——东郊废弃的煤场,改建成物流集散中心如何?"
王金牙夹烟的手顿在半空。
他上周刚在酒桌上听运输科科长提过铁路支线规划,此刻却被这毛头小子轻飘飘点破。
夜风卷着汽水瓶叮当响,张大冬衬衫第二颗纽扣突然崩开,露出锁骨下方淡红的胎记——郝母手中的修鞋锥子"当啷"落地,那形状与她当年救过的乞儿一模一样。
"王老板的货车队,加上我的仓储系统......"张大冬将汽水瓶塞进呆愣的混混手里,冰凉的瓶身激得那人后退半步,"每天多跑两趟唐山港,可比砸人场子赚得多。"他说话时眼睛却看着刘主任颤抖的公文包,那里露出半截盖着供销社红章的文件。
郝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牛皮纸袋里的举报信沙沙作响。
月光偏移着掠过天台,照出信封右下角模糊的指纹印,与张大冬今早留在供销社柜台玻璃上的痕迹严丝合缝。
警车顶灯还在转,王金牙的跟班们却开始偷瞄货运三轮车的钥匙。
夜空中传来信鸽扑棱翅膀的声音,混着远处火车进站的汽笛,在张大冬带笑的瞳孔里搅起漩涡般的暗潮。
月光在橘子汽水瓶口凝成琥珀色的光圈,王金牙的金牙咬着烟卷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他忽然抬脚碾灭烟头,铁皮靴底蹭过青砖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张大冬锁骨下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淡红,像极了当年郝母在煤渣堆里捡到的小乞丐颈间的印记。
"你小子..."王金牙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伸手拍掉混混举着的木棍。
金属坠地声惊飞了屋檐下的灰鸽子,扑棱棱的翅膀掠过郝倾城发间的红头绳。
她手中账本被夜风掀到六月十七日那页,正是暴雨冲毁县道时张大冬带人抢修路基的记录。
刘主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公文包夹层里供销社的批文沙沙作响。
他想起三天前的午后,张大冬顶着烈日送来二十斤西瓜,汗湿的后背洇在的确良衬衫上,却绝口不提物流中心需要审批的仓库用地。
"每天多跑两趟唐山港?"王金牙的声调突然拔高,镶金牙的豁口漏出半声笑。
他弯腰捡起被踩扁的烟盒,锡纸反光映出货运三轮车斗里散落的麻袋——正是他车队上周在省道被扣的二十吨玉米。
张大冬衬衫第二颗纽扣滚到郝母脚边,带着汽水渍的塑料扣正卡在她纳了一半的千层底布鞋针脚里。
煤渣堆救人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那年乞儿高烧时攥着她衣角的力度,竟与方才张大冬握女儿手腕的姿势如出一辙。
"冬子哥的瓜子厂给县中捐过课桌椅!"人群里突然冒出个穿海魂衫的少年,胳膊上还沾着汽水瓶的橙色糖浆。
他举着半块西瓜指向照片,"我二叔在港口卸货时亲眼看见的,三十套!"
夜风卷着蝉鸣掠过天台,张大冬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突然闪烁红光。
体力值从15%开始缓慢下降,他借着弯腰捡纽扣的动作,将掌心在褪色廊柱上蹭出血痕。
疼痛让他眼前清明了几分,郝倾城发间飘来的茉莉香混着硝石味,是供销社新到的花露水。
王金牙突然扯开皮夹克拉链,金属链子刮过木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掏出算盘劈啪打了两下,镶着翡翠的算珠撞在铁栅栏上:"每趟抽两成利,车队明天就能到岗。"
"一成半。"张大冬首起身时晃了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月牙印里。
他瞥见郝父悄悄把牛皮纸袋塞回中山装内袋,那里面举报信上的红手印,分明是他上月帮供销社搬运化肥时蹭到的印泥。
刘主任的圆珠笔突然在文件上洇出蓝渍,他认出王金牙算盘上缺的那颗珠子——正是上周港务局表彰会上丢失的翡翠配件。
夜风裹着远处火车的汽笛声,在张大冬耳畔化作系统提示音:【物流中心合作达成,体力值-10%】
郝倾城突然拽下发间红头绳,缠在张大冬渗血的手掌上。
布拉吉裙摆扫过满地玻璃碴,她转身对父母扬起下巴:"冬子哥给纺织厂女工发劳保手套,每副都多缝道加固线!"
月光偏移着掠过郝母手中的千层底,纳鞋锥子正扎在张大冬的纽扣孔上。
她突然想起那乞儿病愈离开时,偷偷在她针线筐里塞了半块桂花糕,油纸包上的褶皱与此刻张大冬衬衫的纹路竟莫名相似。
"合作愉快。"王金牙的金牙咬住新点的烟卷,火星子溅在西瓜汁上滋滋作响。
他突然抬脚踢开拦路的木棍,皮靴上的铁钉刮起青砖缝里的瓜子壳——正是他表弟在集市上兜售的陈货。
张大冬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系统界面己经变成危险的暗红色。
他借着握手的动作撑住王金牙的胳膊,对方皮夹克上浓重的烟味混着樟脑丸气息,是供销社积压的防蛀剂味道。
郝父突然摘下眼镜呵了口气,镜片上的雾气模糊了牛皮纸袋的轮廓。
他想起清晨路过瓜子厂时,晾晒架上新炒的南瓜子正飘着焦香,二十几个女工围着铁锅说笑,人手一副蓝布手套。
"订婚宴..."张大冬刚开口就踉跄半步,郝倾城发间的茉莉香突然变成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视网膜上闪过零散的未来画面:医院吊瓶、撕碎的化验单、郝倾城通红的眼眶。
系统警告疯狂闪烁,5%的体力值开始透支生命值。
夜风卷着火车进站的轰鸣掠过天台,张大冬强撑着抓起半块西瓜。
鲜红汁液顺着指缝滴在青砖上,他对着郝母笑得眉眼弯弯:"您最爱吃沙瓤的..."话未说完,西瓜突然从颤抖的指尖滑落,在满地玻璃碴上溅开星星点点的红。
郝倾城的尖叫声混着警笛远去的声音,张大冬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系统弹出的血红警告:【预支商机透支警告!
1987年港口扩建信息己调取】。
他倒下时看见王金牙的金牙在月光下闪了闪,对方正用算盘拨弄着翡翠珠子,而那颗丢失的配件分明嵌在刘主任的公文包锁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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