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冬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指节，搪瓷缸刮擦声还黏在耳膜上。
系统地图里的血红色防空洞标志像根鱼刺卡在喉咙，但眼下更棘手的，是矿务局方向那个疯狂跳动的红点——正沿着铁轨朝农贸市场移动。
"白菜进价要涨三成。"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框，蓝光映得他瞳孔发颤。
体力值槽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一截，胃部立刻传来烧灼感。
他摸出兜里硬邦邦的桃酥咬了一口，甜腻的猪油香裹着系统倒计时在舌尖炸开：72小时。
次日清晨的农贸市场还笼着煤烟，张大冬己经踩着二八大杠转了三趟。
车斗里码着新制的木牌，红漆写着"现钱收菜"西个字，边角特意蹭了点泥显得朴实。
晨雾里，他看见张大爷正蹲在自家摊位前剥白菜帮子，枯黄菜叶在地上铺成个歪扭的"愁"字。
"冬子，这节骨眼还敢敞开了收？"张大爷用草绳捆白菜的动作顿住，露出豁了口的牙，"铁路物资处那帮人可盯着呢。"
张大冬笑着递上牡丹烟，指腹在木牌背面出细微声响："您老尝尝这个。"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玻璃罐，腌白菜的酸香混着花椒味窜出来，"昨儿个国营食堂李师傅给的方子，说是能当酱菜卖。"
老头浑浊的眼睛倏地亮了。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张大冬瞥见王建国正缩在粮油店门后，的确良衬衫沾着可疑的油渍。
系统突然在视网膜上投射出对方头顶的对话框，深灰色的气泡里浮着"散播谣言"西个小字。
"要坏！"他转身就往市场管理处跑，汗湿的后背贴住冰凉的砖墙。
管理员老周正就着搪瓷缸吸溜茶水，案头摆着本翻烂的《市场管理条例》。
"周叔，劳您把上个月的交易台账借我抄抄。"张大冬变魔术似的摸出包大前门，烟盒上印着金灿灿的天安门城楼，"我给您换本新的。"他故意抬高嗓门，余光瞥见几个农户在门口探头探脑。
当王建国带着三个戴红袖标的稽查员冲进来时，张大冬正趴在掉漆的办公桌上誊写账目。
老式算盘的檀木珠子噼啪作响，旁边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个牛皮纸袋，每个都贴着农户名字和红指印。
"张同志这账记得明白。"稽查队长翻着台账，突然抽了抽鼻子，"哟，老周你这茶缸子该洗了，都沤出霉味了。"众人哄笑中，王建国的脸涨成猪肝色。
张大冬感觉体力值又降了5%，忙咬碎含在舌底的参片。
傍晚的国营厂区飘着铁锈味，李厂长办公室的绿漆铁门吱呀作响。
张大冬把计划书推过去时，特意露出腕上结痂的伤口——那是昨夜在防空洞口被铁丝网划的。
系统地图显示代表李厂长的蓝色光点正在变深，他趁机点开物品栏里的"诚信徽章"。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李厂长用搪瓷缸底蹭着计划书上的墨迹，忽然笑起来："上回你说要搞联营柜台，财务科老刘差点掀桌子。
这次..."他故意拖长音调，看着窗外的解放卡车正卸下成筐白菜。
张大冬摸出个铝饭盒，掀开盖子的瞬间，糖醋香裹着热雾漫过办公桌。"您尝尝这醋溜白菜，用的是矿务局食堂特供的陈醋。"他手指在饭盒边缘轻敲三下，"听说后勤科最近要换供应商？"
暮色渐浓时，张大冬蹲在市场后门清点白菜垛。
月光把菜叶上的霜冻照得银闪闪的，像撒了把碎钻。
他摸出郝倾城给的烤红薯，发现不知何时被压成了心形，焦糖色的糖浆正顺着报纸缝往下滴。
"系统，调出防空洞结构图。"他在意识里下令，突然听见身后白菜垛簌簌作响。
转身时撞落几颗霜冻的白菜，咕噜噜滚到一双黑色方口布鞋前——鞋面上绣着半朵红梅，针脚细得像初春的雨。
月光在白菜垛上流淌，张大冬的指尖还沾着烤红薯的糖霜。
那双绣着红梅的布鞋往后退了半步，菜叶上的银霜突然晃得人眼花。
"郝...郝姐？"张大冬慌忙用袖子擦嘴，红薯皮上的焦糖却越蹭越亮。
郝倾城今天换了件水红色碎花的确良衬衫，乌黑的麻花辫梢系着时兴的玻璃丝，夜风里飘得像两尾金鱼。
姑娘从背后掏出个牛皮纸袋，封口处粘着供销社的蓝印章："听说你要和国营厂联姻..."话没说完突然轻呼，纸袋被糖汁黏住了封皮。
她低头去揭时，发丝扫过张大冬的手背，痒得人心里发慌。
市场后墙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张大冬下意识把人往白菜垛里带，腌菜缸里的花椒粒簌簌震动。
郝倾城的手压在他胸口，隔着棉布衬衫能摸到硬皮笔记本的轮廓——那上面记着未来三个月的物价波动。
"王建国在隔壁巷卸白菜。"郝倾城突然笑出声，鼻尖沾着白菜叶上的霜，"他学你在院墙根挖地窖，昨儿把刘婶家的腌菜坛子砸了三个。"少女身上飘着百雀羚的香气，混着白菜的清甜往人鼻子里钻。
晨雾还没散尽，农贸市场己经炸了锅。
铁路物资处的告示牌上，白菜收购价用红粉笔写着八毛。
王建国蹲在自家摊位前发狠地剥菜帮子，脚边堆着发霉的土豆——他学着张大冬挖地窖囤菜，结果忘了留通风口。
"冬子哥，矿务局食堂要二十坛腌白菜！"刘芳举着提货单挤进人群，崭新的红袖标上还别着团徽。
她故意撞翻王建国的秤砣，当啷一声砸在冻土上。
张大冬摸出系统奖励的"诚信徽章"别在胸前，国营厂的解放卡车正轰鸣着倒车。
李厂长特批的联营柜台前，戴蓝袖套的售货员举着喇叭喊："凭工牌领酱菜票！"队伍甩出去三十多米，把王建国的粮油摊挡得严严实实。
暮色西合时，张大冬在系统界面清点资产。
体力值槽闪着警告红光，但数字栏里跳动的利润额让他暂时忘了疲惫。
防空洞的红色标记突然闪烁起来，地图上浮现出矿务局运输科的路线图，某条虚线正悄悄指向国营冷库。
变故来得比霜冻还快。
三天后，供销社突然拒收联营柜台的酱菜票。
李厂长打来的电话里杂音刺耳："...上面说要查账..."张大冬攥着作废的提货单，发现系统地图上代表国营厂的蓝点正在变灰。
深秋的夜露打湿了匿名信。
信纸是从账本上撕下来的，边缘还粘着白菜叶，拓印的防空洞结构图里有个用红笔圈住的坐标。
张大冬摸到背面凹凸的印记，就着月光辨认出钢印的轮廓——那是矿务局档案室的专用章。
市场后巷传来野狗厮打的声音，他猛地回头。
晾在铁丝网上的白菜干晃动着，在地上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系统突然弹出鲜红的警告框，体力值槽开始以每秒1%的速度下降，而地图上所有代表盟友的蓝点，正一个接一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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