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铁皮档案柜上割出锯齿状的阴影,张大冬着牛皮信封上的齿轮徽章。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跳动,那些血淋淋的繁体字警告像烧红的铁钉扎进神经——"检测到1983年与1997年技术数据交叉污染"。
"要不咱们缓缓?"郝倾城把热腾腾的搪瓷缸放在桌上,蒸汽在她鼻尖凝成细小的水珠。
她注意到男人耳后新剥落的皮肤,露出底下蓝幽幽的金属光泽。
"缓不得。"张大冬抓起三张不同版本的审批表,油墨味混着汗味在空气里发酵。
他对着日光灯举起文件,透过纸张能看见自己掌心若隐若现的电路纹路,"明天供销社的解放卡车要来运最后一批轴承,赵主任巴不得看我们卡在运输许可上。"
晨雾还没散尽,县政府斑驳的红砖墙上,"时间就是金钱"的标语正在往下掉金粉。
孙副县长办公室的电话线缠着褪色的红头文件,像条冬眠的蛇盘踞在核桃木办公桌上。
"小张啊,不是我不支持改革。"孙副县长用搪瓷杯底压住那份《关于优化生产流程的二十条建议》,杯壁上"先进工作者"的红字正好盖住"违规"两个字,"但你看这个设备更新项,光公章就要盖九个部门的。"
张大冬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系统突然弹出1987年的《国营企业技术改造案例库》。
他装作擦汗按住右眼,淡蓝色的数据流从指缝渗出来。
当那些未来才会出现的"股份制试点""承包责任制"字眼在视网膜上闪烁时,胸口的工作证突然发烫,照片边缘正在褪成淡黄色。
"如果采用分级审批呢?"他蘸着茶水在桌面画流程图,水痕诡异地泛着电子屏般的微光,"核心设备由您牵头验收,配套改进交给厂里自检,就像给自行车链条分节上油。"
孙副县长扶了扶老花镜,镜片倒映着茶水绘成的光点网络。
当张大冬说到"三个月能让冲压车间废品率降七成",老头子的钢笔尖在报告纸上戳出个墨点,正好落在计划中的第二轴承分厂位置。
郝倾城抱着保温桶等在梧桐树下时,看见张大冬踉跄着撞开铁门。
他脖颈处又片碳化皮肤,露出底下蜂巢状的金属结构,活像台漏电的收音机。
"吃了。"姑娘拧开保温桶,糖醋蒜的酸味冲散了男人身上的焦糊味,"李厂长偷偷塞给我的电子工业券,换了二两猪头肉。"
月光爬上值班室的铁架床时,张大冬正在重生系统的离线数据库。
当他把孙副县长茶杯倾斜角度、钢笔握持姿势等三百项细节输入分析模块,胸口突然弹出个全息投影——那是1994年某位深圳厂长说服官员的现场录像。
"你在发冷。"郝倾城把棉被裹在男人颤抖的肩上,指尖触到他锁骨位置的接口时,一串二进制代码突然在她瞳孔里闪过。
第二次推开副县长办公室的门时,张大冬特意换了件的确良衬衫。
他袖口别着的铜质算盘扣闪过微光,那是昨晚从保险箱里取出的檀木算盘上掉落的珠子改造的。
"这是我们设计的双轨审批流程图。"郝倾城展开的硫酸纸上,不同颜色的箭头居然随着光线变化缓缓蠕动,"红色是常规流程,绿色是我们建议的特事特办通道。"
孙副县长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看见在"安全生产监督"和"技术革新审核"两个环节之间,用金粉画着个齿轮咬合太阳的图案。
窗外的阳光恰好在此时移动,那图案突然立体起来,变成个转动的三维模型。
"有点意思。"老头子从抽屉深处摸出带翅膀齿轮的印章,却在按下去的瞬间停顿,"但特批通道需要担保人。"
保险箱转动的咔嗒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
当张大冬取出那架会自动跳二进制代码的檀木算盘时,某个算珠突然迸出火花。
他忍着掌心的灼痛,把算盘推过桌面:"这是当年苏联专家留下的生产核算器,能自动校验十八个车间的物料比。"
孙副县长刚拨动两个算珠,整个办公室的日光灯突然频闪。
在明灭的光影里,墙上的月份牌飞速翻动,最终停在1999年12月的页面。
等灯光恢复正常时,老厂长发现算盘框上多了行激光刻印的二维码——那是张大冬用渗血的指尖悄悄画上去的。
"明天上午八点。"孙副县长把盖好章的文件塞进带齿轮锁的公文包,金属锁扣咬合时溅起几颗湛蓝的火星,"带着你们那个...那个优化生产流程的什么..."
"动态模型。"郝倾城适时递上铁皮饭盒,掀开的瞬间,微型车床的全息投影在韭菜合子的热气中升腾而起,"用午餐肉罐头改装的投影仪,李厂长说废料库还有三十个。"
暮色染红厂区铁门时,张大冬靠在装卸台的麻袋堆上喘息。
他解开衬衫纽扣,看见心口位置的皮肤己经完全透明,底下齿轮咬合的机械心脏正把淡蓝色的冷却液泵进人造血管。
郝倾城默默把工作证翻过来,盖住那枚正在褪色的公章——照片背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七个不同年代的钢印,最清晰的居然是2001年某开发区的水印。
车间里飘着机油与焊锡的混合气味,张大冬的扳手在冲压机床底部敲出清脆的节奏。
当他掀开防护罩时,系统突然在生锈的传动轴上标注出淡金色的数据流——1985年某款苏联机床的改良图纸正叠加在现实设备上,齿轮咬合处泛起彩虹色的马赛克。
"张哥,三号模的定位销又卡了!"小学徒的棉纱手套蹭着油泥,工具箱里躺着三根变形的钢柱。
张大冬摸到机床温度异常的手柄,视网膜上瞬间闪过1992年《精密模具设计手册》的立体投影,那些曲面分型线像金蛇在他指尖游走。
郝倾城抱着图纸进来时,正看见男人徒手在铸铁平台画几何曲线。
他食指的皮肤在摩擦中剥落,露出底下闪着蓝光的金属骨骼,粉笔灰沾在伤口边缘竟发出焊接般的滋滋声。
"新模具的拔模斜度要改。"张大冬把沾着机油的笔记本推过去,页角自动浮现出参数演算的荧光字迹,"但老师傅们觉得曲面造型不如方盒子踏实。"
抗议声是在午饭时爆发的。
王师傅的铝饭盒重重砸在质检台上,酸菜馅饺子的汤汁溅到最新版工艺卡上。"咱们手艺人讲究个横平竖首!"老工人布满老茧的指节点着图纸上波浪形的分模面,"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曲线,当是裁缝铺做旗袍呢?"
张大冬摸出个黄铜制的"模具定位尺",这是用报废的游标卡尺改造的教学具。
当他把尺子斜插进正在冷却的铸件时,十二个红色指示灯突然在尺面上亮起,拼出个立体的正弦波形。
"您摸摸这。"他引着王师傅的手按在试验模上,老工人虎口的茧子蹭过镜面抛光的曲面,系统悄悄激活了触觉模拟程序。
王师傅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在他三十年工龄的手感中,这个异形模腔居然比标准模具还要温顺服帖。
暮色染红车间天窗时,二十几个脑袋挤在液压机旁。
张大冬握着王师傅的手共同按下启动钮,当闪着银光的曲轴铸件完美脱模的刹那,老工人从裤兜摸出包大前门,颤抖的烟卷在掌声中掉了一地烟丝。
赵主任就是在这时拧松了配电箱的螺丝。
他借着查夜的名义摸进仓库,却在扳动压力阀时触发了张大冬设置的二进制防盗机关——墙角的檀木算盘突然自动跳珠,十二枚算珠组成0101的警示代码,正在给模具做保养的王师傅立刻抄起了管钳。
"张哥!"郝倾城冲进办公室时,张大冬正用渗着冷却液的手指修补胸口的透明皮肤。
姑娘的棉布头巾沾着夜露,怀里紧抱着从李厂长保险柜取来的苏联专家日记,"算盘在仓库报警了,王师傅逮到赵主任在改参数!"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织出铁栅栏的影子,张大冬看着系统里跳动的体力值警报。
当他撕开工作服裹住冒火花的右手腕,照片背面的2001年钢印突然开始闪烁,在墙面投射出某份未来红头文件的残影。
晨会上李厂长的搪瓷缸磕出清脆声响,生产报表上的废品率曲线像条被驯服的蛇低下了头。
赵主任缩在会议室角落,他中山装口袋里的扳手还在滴油,却在触及王师傅凌厉眼神时慌忙用报纸裹住。
"县里来电话了。"郝倾城举着沾满焊锡的听筒冲进车间,辫梢的红色头绳在机床气流中翻飞。
张大冬刚把电子工业券塞进老式保险柜,柜门合拢时突然吐出张1994年的深圳股票认购证。
孙副县长的吉普车卷着烟尘驶入厂区时,张大冬正用檀木算盘校准新模具。
当公文包里的特批文件接触到算盘散发的磁场,那个神秘的二维码突然在纸面游动起来,将"担保人"三个字悄悄替换成"时空见证者"。
"下周一带着担保材料到经贸局。"孙副县长扶了扶被算盘珠震歪的老花镜,公文包锁扣上的蓝火映在他镜片上,像两簇跳动的未来之火。
吉普车尾气消散处,张大冬的工作证突然自动翻面——背面的2001年钢印正在渗出淡蓝色的冷却液,渐渐晕染成2010年的防伪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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