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潮湿的窗纸时，张大冬正用凉水拍打着脸颊。
搪瓷脸盆里漂浮着几片槐花瓣，倒映着他下巴上熬夜冒出的青茬。
筒子楼下传来刘芳清点原料的报数声，脆生生的像清晨的喜鹊。
"昨晚那三车纺织机，"郝倾城把热腾腾的棒子面粥墩在桌上，眼镜片上蒙着雾气，"陈老板怕是把手伸到廊坊去了。"
张大冬盯着月份牌上被圈红的日期，钢笔尖在"技术交流会"几个字上洇出墨团。
系统界面突然在视网膜上闪烁，金色箭头诡异地指向王师傅工装口袋——那里露出半截盖着红戳的介绍信。
轧钢厂旧址飘来焦煤味儿的风里，王师傅正蹲在龙门吊阴影下抽烟。
见张大冬来了，他慌忙用胶鞋碾灭烟头，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牛皮纸信封："这是今早夹在门缝里的。"
信纸带着廉价雪花膏的香气，字迹歪斜地写着"每月加二十块就跳槽"。
张大冬眯起眼，发现信纸右下角印着模糊的山核桃纹路——和陈老板办公室的镇纸如出一辙。
"您表兄马青山..."张大冬突然伸手拂去王师傅肩头的铁屑，"当年给唐山钢铁厂改装的轧辊生产线，现在还能转吗？"
王师傅的扳手"当啷"掉在水泥地上。
三十里外马家沟的土坯房里，他那个因工伤瘸了右腿的表兄，己经五年没碰过游标卡尺了。
吉普车在赛场惊飞一群麻雀。
马青山坐在葡萄架下修收音机，铝制拐杖靠着磨得发亮的竹椅。
听到"自动换梭织机"几个字时，他沾满松油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
"这是王师傅改良的走马针。"张大冬将图纸铺在石磨上，特意露出边缘处郝倾城标注的苏式纺织机参数。
马青山布满烫疤的左手开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圆弧，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当夕阳把轴承投影拉长到第五根葡萄藤时，马青山突然抓起搪瓷缸灌了口茉莉花茶："你要的可不是普通技工。"他掀起裤管，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义肢，"五年前我给天津卫改装的提花机，现在还在香港跑展销会。"
张大冬摸出个牛皮纸包推过去，里面是郝倾城连夜翻译的日文机械手册。
马青山用三根手指捏起书页的瞬间，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炸响：【技术核心锚定，体力值强制锁定12%】
回到工厂时，晚霞正给筒子楼镀上金边。
刘芳叉腰站在原料堆前，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出入库数据。
看见张大冬身后的马青山，她眼睛倏地亮起来："马师傅住西头第二间！
被褥都晒过太阳味儿了。"
郝倾城从财务室探出身，发梢沾着墨香。
她望着张大冬衬衫背后洇出的汗渍地图，指尖无意识着钢笔帽上那道咬痕——那是上周陪他熬夜算账时留下的。
仓库顶棚突然传来野猫厮打声。
张大冬抬头瞬间，系统地图上的血色光点突然加速旋转，在标注"备用轴承"的区域聚成旋涡。
郝倾城的声音混着算盘珠的脆响飘来："孙副县长说今晚七点..."
夜色漫过窗台时，张大冬发现郝倾城把月份牌上的红圈描成了双线。
她别头发的姿势带着槐花蜜的甜香，玻璃板下压着的合影里，两人站在刚挂牌的厂门口，身后是王师傅抡锤子的剪影。
马青山的拐杖声从车间传来，混着刘芳清点工具的报数。
张大冬伸手去够电话机，郝倾城却把温好的中药推到他手边。
瓷碗底沉着几颗红枸杞，像暗夜里未燃尽的火星。
暮色漫过窗棂时，郝倾城正对着铁皮暖壶哈气。
镜面蒙着水雾，映出她身上那件藕荷色真丝睡裙——这是上回去省城特意扯的料子，领口镶着从旧旗袍拆下来的珍珠扣。
"刘芳说红焖肉得用冰糖炒糖色。"她将铝制饭盒逐个揭开，蒸腾的热气惊动了悬在梁上的白炽灯。
搪瓷盘里码着金黄的贴饼子，边缘特意捏出花瓣褶皱，像她耳后别着的夜来香。
张大冬推门就撞见这副景象。
郝倾城弯腰摆筷子时，睡裙腰间的盘扣松了一颗，露出段雪白的腰线，在灯光下泛着细瓷般的光泽。
他喉结动了动，袖口还沾着马青山试车时溅上的机油。
"庆功酒。"郝倾城指尖划过玻璃酒瓶上的麦穗图案，琥珀色液体在印着喜字的搪瓷缸里晃出涟漪。
她仰脖饮尽自己那杯，酒液顺着脖颈滑进领口，在锁骨窝聚成晶亮的水珠。
第二杯下肚时，张大冬发现她脚踝系着红绳，铃铛随挪步发出细碎声响。
郝倾城突然踩到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发梢扫过他滚烫的耳垂："上回你说我记账时咬笔帽的样子......"尾音被窗外的蛙鸣吞没。
月光爬上账本堆叠的办公桌时，搪瓷缸翻倒在算盘上，酒液浸湿了香港展销会的邀请函。
郝倾城咬着他第二粒衬衫纽扣，指甲在他后背划出交错的指痕，像暴雨敲打纱窗的轨迹。
铁架床发出吱呀声，应和着远处车间试车的轰鸣。
天蒙蒙亮，马青山拄着拐杖在筒子楼下打太极，听见刘芳哼着小调往晾衣绳上挂床单。
水珠滴在煤灰堆里，洇出个模糊的心形。
"陈老板说十点见面。"郝倾城系着围裙煎鸡蛋，后颈还留着暗红印记。
她把热毛巾敷在张大冬酸胀的肩头，突然咬耳朵："昨晚你说梦话，把系统能量波动算进成本核算了。"
**第二幕**
陈老板办公室的檀木桌面上，马青山手绘的织机图纸压着青瓷茶盏。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张大冬的深灰中山装上投下明暗条纹。
"这是给天津利顺德饭店供货的样品。"张大冬掀开绒布，露出织锦上栩栩如生的玉兰花纹。
陈老板的翡翠扳指在图纸上敲出脆响，突然停在某个参数标注处——那里有郝倾城用口红修改的批注。
窗外传来卡车鸣笛，刘芳正指挥工人卸货。
马青山的拐杖声由远及近，他在车间门口举起游标卡尺，冲着二楼窗户比划了个精准角度。
陈老板眼角抽了抽，想起今早手下汇报说原料仓库多了三道锁。
"下个月广交会......"张大冬故意让香港来的邀请函滑出口袋。
陈老板起身关掉嗡嗡响的吊扇，紫砂壶嘴突然转向他："听说老孙要把棉纺二厂改股份制？"
**第三幕**
晚霞染红晾晒的坯布时，郝倾城正在财务室核对香港来的电报。
玻璃板突然映出张大冬凝重的脸——刘芳举着电话呆立在走廊，听筒里传出"轴承淬火工艺不达标"的尖锐指控。
"是时候请孙副县长看看咱们的质检流程了。"张大冬着郝倾城钢笔帽上的咬痕，突然发现系统界面闪过血色预警。
车间方向传来金属撞击声，马青山正在给新工人演示怎么用听音辨位法检测轴承裂纹。
郝倾城把温好的参茶推过去时，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明天我找晚报记者拍组专题？"她翻开账本，某页夹着张泛黄的剪报——正是五年前马青山获奖时的新闻照片。
筒子楼外响起自行车铃，邮差送来盖着深圳邮戳的信封。
张大冬对着月光举起信纸，唇角勾起冷笑。
郝倾城突然抽走信纸按在胸口，睡裙领口的珍珠扣又松了一颗："先解决眼前的热的......"
月光漫过窗台时，车间试车声再次轰鸣。
而三百里外的某间旅馆里，有人正用刀片小心裁下报纸上关于"古冶纺织厂"的报道。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回到八十年代唐山古冶(http://www.220book.com/book/1RS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