碘钨灯在原料库铁皮墙上投下斑驳的光晕，郝倾城指间的算珠突然卡在梁上。
她抬头时，正好看见张大冬从帆布包里抽出那把镀铬扳手，冷光映照得他眉骨下的两汪深潭泛起涟漪。
“德国产双头棘轮扳手？”张大冬用指腹蹭过扳手尾部的钢印，系统界面突然在视网膜上展开。
体力值仅剩15%的红色警报与扳手折射的寒光重叠在一起，他听见真空泵的蜂鸣声中夹杂着陈老板轿车碾过煤渣路的声音。
王师傅摘下沾满冷却油的劳保手套，在裤腿上蹭了蹭，说：“张总，改造生产线至少需要三十个工时……”
“二十小时。”张大冬把扳手拍在图纸上，淬火炉迸溅的火星落在他卷起的袖口上，“把三号车间的冲床全部调到新产品线上——刘芳！”
正在往黑板上抄写生产计划的女青年手一抖，粉笔在“新型台式电风扇”后面划出一道彗星似的白痕。
张大冬抓起半截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气流结构图，说：“明天天亮前，我要看到样品扇叶冲压模具。”
子夜十二点，厂区里飘起了细雨，张大冬扶着车床，看着王师傅把扳手卡进传动轴。
系统突然弹出1984年夏季气温预测图，当代表华北地区的深红色块覆盖唐山时，他的喉头泛起枇杷膏的甜腥味——那是体力值跌破10%的警告。
“张总！”刘芳举着湿漉漉的油印传单冲进车间，“棉纺厂那边松口了！陈老板的轿车堵在厂门口，说要追加投资！”
孙副县长办公室里的德国咖啡机发出蒸汽的轰鸣声，他掸了掸《关于整顿轻工业品市场的通知》上的咖啡渍，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对秘书说：“给电视台打电话，就说我们要树立一个民营企业技术攻关的典型。”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冷却塔上空的积云时，张大冬正用那把进口扳手拧紧最后一块扇叶固定片。
王师傅布满油污的手按下电源开关，六片仿飞机涡流设计的扇叶瞬间搅起清凉的风暴，将挂在横梁上的生产标语吹得猎猎作响。
“降温幅度比普通风扇强三成。”郝倾城把测试数据拍在张大冬胸口，指尖触到他衬衫下狂跳的心脏，“但你的脸色……”
张大冬借着她的手吞下枇杷膏，视网膜地图上陈老板的红点己经逼近厂区大门。
他望着原料库里堆积如山的镀锌钢板，忽然发现系统界面边缘闪烁着陌生的金色图标——那是过去三年从未出现过的隐藏功能。
厂区喇叭突然播放起轻快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刘芳举着墨迹未干的大字报跑过晾晒场，新印的“古冶机械厂首创涡流节能电扇”标题在晨风中翻动。
五辆解放卡车喷着蓝烟驶入厂区，车斗里满载着印有国营百货标志的包装箱。
“张总！”门卫老李挥着报纸冲进车间，“晨报刊登了政府处罚恶意竞争企业的公告！”
张大冬扶着嗡嗡作响的冲床露出微笑，系统体力值却在此时归零。
他踉跄着抓住郝倾城的肩膀，在意识坠入黑暗前，分明看见陈老板的鳄鱼皮鞋踏碎了原料库门口的水洼倒影。
（第六十三章完）（第六十西章）
晨雾还未散尽，古冶机械厂门口己经排起蜿蜒的长队。
骑着二八自行车的供销社采购员们伸长脖子张望，车把上挂着的铝制饭盒在晨光里晃成一片银色的波浪。
张大冬倚在办公室的磨砂玻璃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白瓷杯沿——杯底沉淀的枇杷膏残渣正随着车间传来的震动轻轻打转。
“三十六家供销社联名订单，两百台电扇起订。”郝倾城将一沓盖着红戳的订货单拍在榉木办公桌上，薄荷绿的确良衬衫袖口沾着油墨的香气。
她忽然伸手按住张大冬想要去抓算盘的手，“县医院开的葡萄糖注射液，现在喝。”
张大冬就着她的手咬开玻璃瓶盖，甘甜的液体滑过喉管的瞬间，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突然闪烁。
那个在原料库惊鸿一瞥的金色图标此刻清晰起来，竟是缠绕着麦穗的齿轮图案，下方标注着“区域经济链”五个小楷字。
厂区突然爆发出欢呼声。
透过窗棂望去，三辆漆着“唐山百货”的解放卡车正碾过煤渣路，车斗里摞成小山的电扇包装箱上，郝倾城亲手设计的涡流标志在朝阳下泛着鎏金的光泽。
王师傅摘下鸭舌帽挥舞着追车跑，常年泡在机油里的指缝间竟夹着一朵蔫头耷脑的月季花。
“棉纺厂把旧仓库腾出来了。”刘芳举着一串铜钥匙冲进来，马尾辫梢还粘着传单的碎纸屑，“陈老板说要带二十个学徒工过来，条件任您开！”她忽然压低声音，“就是……他非要见见那个德国工程师。”
张大冬与郝倾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笑出声。
笑声惊飞了窗台上啄食枇杷膏残渣的麻雀，扑棱棱地掠过车间外墙新刷的“安全生产”标语。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虚拟地图，以机械厂为圆心，代表合作企业的光点正以涟漪状向周边县市扩散。
当夜郝家小院飘起炊烟时，张大冬正对着搪瓷脸盆里的倒影打领带。
郝母纳了一半的千层底布鞋还搁在石榴树下，针线筐里突然多了一瓶贴着外文标签的定型发胶。
“往左一些。”郝倾城的声音混着留声机播放的《夜来香》从里屋飘出来。
她扶着门框探出身时，月光正巧漫过旗袍下摆的苏绣缠枝莲，银线勾的边在暮春夜风里泛起细细的波浪。
张大冬转身时呼吸一滞。
郝倾城耳垂上晃着的珍珠坠子，分明是上周他去唐山百货谈联营时，隔着柜台玻璃多看了两眼的那对。
“县文化馆借的留声机。”她指尖掠过他新裁过的衬衫领口，忽然狡黠地一笑，“孙副县长送来的法国红酒在八仙桌上——还有七个乡镇供销社主任在厢房等着敬酒。”
小院忽然灯光大亮。
二十盏用报废扇叶改制的铁艺灯笼同时亮起，光影在葡萄架上交织成流动的星网。
刘芳抱着一摞青花瓷盘从厨房钻出来，盘沿磕碰声里混着她兴奋的嘀咕：“王师傅非说要在凉拌海蜇里浇机床润滑油……”
当《蓝色多瑙河》的旋律漫过月季花丛时，张大冬正揽着郝倾城的腰肢在青砖地上画弧线。
她发间的茉莉香混着车间特有的金属气息，让他恍惚想起穿越前那个被报表淹没的深夜。
郝倾城忽然踮脚凑近他耳畔：“东厢房第三个窗户，陈老板举着莱卡相机偷拍半小时了。”
话音未落，院门突然传来有节奏的叩击声。
穿中山装的邮差从门缝塞进一个牛皮纸信封，火漆封口上印着陌生的齿轮徽记。
张大冬借着灯笼光辨认落款时，系统界面突然弹出金色提示框：【区域产业链激活度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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