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筒子楼里,老台钟的铜摆锤撞出第十一声闷响。
张大冬扯开中山装领口,煤炉上的铝壶突突冒着白气,将郝倾城手里的蓝皮笔记本熏得卷了边。
"包头钢铁厂要的是两千吨焦炭,不是两千斤大白菜。"郝倾城把笔记本拍在掉漆的圆桌上,钢笔从夹页里滑出来,在"张家口物流节点"几个字上洇开墨点,"孙老板的运输队现在卡着京张线,你倒要往北边扎?"
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暗,张大冬腕表表面浮起细密的绿光。
系统界面在斑驳墙皮上投出华北地图,张家口位置的红色波纹正像滴在宣纸上的朱砂般蔓延。"倾城你看,"他抓起钢笔在地图上画圈,"只要打通这条线,咱们的煤就能...咳!"
薄荷糖呛进气管的瞬间,系统突然发出电报般的急促滴答。
郝倾城伸手要拍他后背,指尖触到他汗湿的衬衫又缩了回来。
墙上的光影剧烈抖动,某个商品信息页疯狂闪烁,最终定格在"便携式收音机——1984年春节爆款"的字样上。
三天后的清晨,张大冬蹲在张家口南站月台啃烤红薯。
蒸汽裹着煤渣扑在脸上,他数着绿皮车厢里卸下的木箱:十六箱的确良衬衫,八箱塑料凉鞋,三箱贴着上海标签的雪花膏。
当第十趟列车驶过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某个褪色木箱缝隙里,露出半截银色天线。
"师傅,这收音机..."他装作系鞋带凑近搬运工。
"上海红灯牌,要票的。"对方抹了把汗,工作服左胸印着"国营第三百货"。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鲜红的120小时倒计时,张大冬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牡丹烟。
烟雾升腾间,他看见对面商铺橱窗里,三五个青年正围着台双卡录音机扭动身体。
深秋的寒风卷着《霍元甲》主题曲的旋律,把路过的羊皮袄老汉听得首皱眉头。
当夜招待所的灯泡忽明忽暗,张大冬在汇款单上连写七个"正"字。
算盘珠碰撞声惊醒了同屋的赵经理,他迷蒙间看见年轻老板伏在窗台,玻璃上呵出的白气画着收音机电路图。
"老赵,明早给上海陈会计发电报。"钢笔尖戳破信纸,张大冬的声音混着火车站广播的杂音,"就说...就说我们要订五百台学生用英语听力机,对,要带短波接收功能的。"国营百货公司后巷飘着油墨味的晨雾里,张大冬把牡丹烟盒拍在青砖墙上。
斜对面的"为民供销社"刚卸下三箱上海货,搬运工脖子上的白毛巾沾着机油,正用河北梆子的调子哼《甜蜜蜜》。
"赵经理,把库房那批唐山陶瓷茶缸腾出来。"他摸出钢笔在烟盒背面写数字,"跟刘主任说,只要给我们配十台收音机,这三百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赠品今天就送到他们工会。"
穿藏蓝中山装的赵经理扶了扶眼镜腿:"可咱们账上..."
"月底唐山钢铁厂要发季度奖。"钢笔尖突然在烟盒上戳出个洞,张大冬眼前闪过系统界面里的工资条数据,"他们工会主席属马,去库房找那箱从遵化收的翡翠马摆件。"
谈判桌上的茶垢积了半指厚,张大冬解开两颗衬衫扣子。
当供销社刘主任第三次推回合同书时,窗外的日头己经西斜。
他忽然起身拽过墙角的搪瓷脸盆,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
"您上个月批给文化站的二十台海燕牌,到现在还欠着三百张工业券吧?"水珠顺着下巴滴在合同上,他余光瞥见系统标注的红色账目,"要是我现在去对面利民商店..."
刘主任的保温杯盖咣当掉在水泥地上。
暮色漫进房间时,张大冬食指上转着串黄铜钥匙——那是供销社后院三号仓的备用钥匙,串钥匙的红绳还是郝倾城编的。
筒子楼办公室的15瓦灯泡嗡嗡作响,郝倾城掀开铝饭盒时,红烧带鱼的酱香混着槐花蒸饭的甜味在文件堆里漫开。
她故意把蓝皮笔记本压在财务报表上,页脚"风险控制"的红字正对着张大冬。
"张家口运输队老马刚打电话..."话没说完就被拽着跌进温热的怀抱,钢笔滚落在地溅出星点墨迹。
男人的手掌带着火车站月台的凉意,却在她腰间烫出个漩涡。
当窗外传来夜班电车的叮当声时,她咬在张大冬肩头的牙印己经深得像枚印章。
晨露未晞的自由市场里,孙老板的鳄鱼皮鞋踩过满地菜叶。
他眯眼看着电报上的"紧急调货",突然把烟头按在"红灯牌"三个字上烧出个窟窿。"去告诉老刘,"他朝地上啐了口浓痰,"就说他媳妇在人民医院的床位,咱们包了。"
张大冬踹开仓库铁门时,十箱贴着上海标签的货堆正在晨光里沉默。
赵经理举着的提货单突然开始发颤,"被划掉的"三号仓"旁边,赫然添了行血似的红字——"己由孙氏商贸独家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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