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门撞在墙上的回声还在回荡,张大冬己经蹲下身抹了把货箱上的露水。
上海运来的雪花膏外包装泛着潮气,赵经理手里的提货单抖得簌簌作响。"张总,这己经是第三次......"他话没说完就被张大冬抬手打断,指腹蹭过货箱边角时摸到片指甲盖大的红漆——正是孙氏商贸的标记。
"去把李物流仓库的价目表拿来。"张大冬扯松领口,金属拉链刮过喉结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晨光里,他盯着货运单上被红笔划烂的"三号仓"字样,突然嗅到股铁锈混着煤渣的气味。
这味道让他想起穿越前在港口见过的集装箱龙门吊,那些钢铁巨兽吞吐货物的轰鸣声。
郝倾城端着搪瓷缸进来时,正看见男人把三张不同物流公司的报价单拼成扇形。
她没出声,用铅笔尾端把垂在他眼前的碎发撩到耳后,笔尖扫过耳廓时沾了点薄汗。"老马说张家口那边有批二手解放卡车,"她声音轻得像在数钱,"但要现款。"
张大冬突然抓住她手腕,搪瓷缸里的茉莉花茶晃出个旋涡。"你闻到了吗?"他鼻尖几乎要碰到报价单上晕开的墨渍,"孙秃子这次用的是铁路特批条。"郝倾城怔了怔,目光落在男人脖颈暴起的青筋上,想起昨夜他肩头渗血的牙印。
铁路招待所的挂钟敲响第十下时,李物流正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不是兄弟不帮衬,"他往痰盂里吐了口茶叶末,"现在跑唐山到天津的线路,光养路费就占三成。"墙上的全国物流图用红蓝铅笔划满交叉线,像张溃烂的蜘蛛网。
张大冬忽然起身走到窗前。
暮色里,火车站卸货的民工正用撬棍对付生锈的铁皮箱,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系统界面就在这时突然弹出,体力值显示只剩15%的淡红色让他喉头发紧。
未来物流发展栏里,"共享经济"西个字突然闪烁金光。
"要是能把空返的货车都串起来......"他喃喃着转身,发现李物流的算盘不知何时停了。
墙角的铁皮暖瓶突然发出沸腾的尖啸,震得玻璃窗嗡嗡颤动。
当晚十点的办公室亮如白昼。
赵经理抱来半人高的货运记录本时,郝倾城正在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画圈。"曹妃甸往北京去的空车,返程都捎带唐山瓷,"张大冬把三根粉笔捏成齑粉,"我们做中转站抽佣。"他突然抓起电话拨号,金属转盘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郝倾城忽然按住他手背:"孙秃子今天去了港务局。"她指腹下的脉搏跳得飞快,像要冲破皮肤。
张大冬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突然笑起来:"所以他不知道铁路马上要搞承包制。"墙上的挂历被穿堂风吹得哗啦响,停在1984年5月的某页。
三天后的暴雨夜,十二辆印着"联合物流"的解放卡车冲进孙氏商贸的货场。
赵经理举着新刻的公章冲在最前面,雨衣下露出半截蓝底白字的合同——那是十八家乡镇厂矿的联名委托书。
车灯刺破雨幕时,孙老板正站在二楼窗边撕特批条,碎纸屑沾在鳄鱼皮鞋上像片片带血的鱼鳞。
"成了!"赵经理撞开办公室门时,郝倾城正在帮张大冬换肩膀的纱布。
碘酒味里混着男人身上的汗味,她忽然发现窗台上的君子兰不知何时抽出了新芽。
张大冬胡乱系着衬衫扣子要去查看调度表,转身时衣摆扫翻了墨水瓶,蓝黑墨水在地图上洇出条蜿蜒的河道。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堆满新式联运单的办公桌时,郝倾城悄悄合上蓝皮笔记本。
风险控制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小楷:"逆水行舟处,忽见千帆过。"
郝倾城端着搪瓷盆进来时,碘酒混着云南白药的味道在晨光里散开。
昨夜被卡车碾碎的月光还粘在窗台上,她望着张大冬后颈那道被纱布压出的红痕,突然想起三天前他冒雨冲进供销社抢购防雨布的模样——当时他军绿色胶鞋甩出的泥点,此刻正星星点点凝在办公室的水泥地上。
"别动。"她按住男人想去抓调度表的手,棉签蘸着药水在渗血的伤口画圈。
晨风掀起窗帘一角,露出玻璃上用红漆写着"京津唐联合调度中心"的临时招牌,墨迹未干的联运单在桌上堆成小山。
张大冬忽然反手扣住她手腕,指腹蹭到那串褪色的桃核手链:"前天老赵说看见你在文化宫卖..."话没说完就被郝倾城用纱布堵住嘴。
她睫毛颤了颤,从帆布挎包里掏出个蓝皮账本,封皮上还沾着面粉厂特有的麦麸。
"十八家厂矿的预付款,"她翻开账本,指尖停在用红笔圈住的数字上,"我拿纺织厂库存的的确良衬衣跟粮站换了担保。"阳光从她耳后漏进来,照见账本夹层里半张撕碎的电影票——正是他们吵架那晚的《庐山恋》。
窗外突然传来卡车鸣笛声,赵经理举着铁皮喇叭喊"天津港的同志到了"。
张大冬抓起工作服要走,转身时衣摆带倒了搪瓷盆。
郝倾城蹲身去捡滚落的棉签,发现他裤脚沾着片枯黄的槐树叶——正是文化宫后墙那棵百年老树的叶子。
当二十三个商户挤在堆满唐山瓷的货场时,孙老板正蹲在国营商店的台阶上啃烧饼。
他鳄鱼皮鞋尖沾着油墨,那是今早偷偷贴在电线杆上的"联合物流卷款跑路"告示。
远处货场忽然爆发惊叹声,他眯眼看见张大冬掀开篷布——三十辆刷着蓝白漆的解放卡车列队如龙,车头挂着盖满红章的线路审批文件。
"每吨公里成本两毛八!"赵经理挥舞着盖有港务局钢印的运费表,"空返率从67%压到19%!"穿中山装的天津商人突然掏出计算器,按键声像爆豆般响成一片。
郝倾城站在调度室二楼,看见孙老板的烧饼掉在地上被野狗叼走,转身把风险控制表上"舆情危机"那栏打了对勾。
暮色降临时,张大冬在货场东北角支起幻灯机。
白光打在斑驳的砖墙上,跳动的数字曲线让蹲在墙根的商户们瞪大了眼睛。"这是张家口到曹妃甸的实时定位,"他敲了敲改装过的军用步话机,"每辆车上都有无线电员。"人群骚动起来,穿羊皮袄的内蒙商人突然用蒙语喊了句什么,掏出公章就往联运合同上按。
郝倾城捧着铝制饭盒穿过人群时,听见有人在议论孙氏商贸抛售卡车队的消息。
她抬头望见张大冬站在幻灯光里比划手势,影子投在砖墙上像只振翅的鹰。
饭盒里切好的苹果突然泛起点点银光——竟是孙老板派人撕碎的告示纸屑,被夜风吹得满场纷飞如雪。
深夜十一点的调度室飘着茉莉茶香。
郝倾城伏案核对分店选址图时,感觉肩头一沉——带着机油味的棉大衣裹住了她。"廊坊分店要配三台电驴,"张大冬下巴搁在她发顶,铅笔尖在保定地图上画圈,"孙秃子今天去了邮电局三次。"他呼吸间的热气呵得她耳垂发烫,图纸上的红蓝标记渐渐晕染成片。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惊醒了窗台上的狸花猫。
张大冬抓起听筒时,郝倾城瞥见来电显示区号是"022"。
沙沙的电流声里传来港口调度员的吼叫:"特批的十吨级龙门吊...被人抢先抢了..."地图上的渤海湾突然被滴落的茶水洇成深褐色。
郝倾城伸手要按免提键,却被张大冬擒住手腕转了个圈。
男人眼底跳动着火场未熄的照明灯,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明早八点,你带老赵去铁路局档案室。"他扯过联运单背面疾书,钢笔尖划破纸面留下道狰狞的裂痕——正是孙老板小舅子承包的建材公司地址。
晨雾未散时,孙老板正在邮电局后院跺脚。
他鳄鱼皮鞋踩着电报收据,对穿绿制服的中年人比划三根手指:"再加三成,务必让那批进口轴承在天津港多扣两周。"突然响起的自行车铃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穿铁路制服的小年轻抱着牛皮纸袋匆匆跑过,袋口露出半截盖着"机密"红印的文件。
孙老板盯着文件袋消失的方向,突然露出被烟熏黄的门牙。
他转身朝等活的板车夫扔了包大前门:"去火车站给我盯紧零担货场,特别是..."话没说完就被货轮鸣笛声淹没,混着煤灰的风卷起他西装下摆,露出别在腰间的日立传呼机——屏幕正闪着诡异的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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