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是有人掉落在不断翻涌的深海中，恐惧感如同浪潮般一遍又一遍的拍打在其内心，因为不知道未知的危险会从那个角度袭来，这种感觉只会被无限放大，只能做着自以为有用的提防。
装甲车的引擎声沉闷的回荡在车厢内，麻烦蜷缩在特莉怀里，仍在摆弄着那只染过蓝血的小熊玩偶——是刚刚在逃跑时，一些拟态身上甩下的麻痹液，现在己经化作一块块蓝斑。特莉的手指无意识的收紧，指节泛白，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
莫仪和约翰的对话，就以自以为她特莉不知道的情形，清晰的传入她耳中——情报、交易、筹码。他们用各自的优势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而她与麻烦，似乎只是这场交易里被默认“安排”的附属品。
她厌恶这种感觉。
就像是刚刚在诊所，约翰也试图“安排”座位——五个活人，西个位置，一场冰冷的选择题。布其里声嘶力竭的抛出筹码，试图用他人的血肉填满最后一个空位。她则扣动了扳机，终结了丑陋的叫嚣。那时候，主导权在她手里，是布其里三番五次的对女性不尊重，促使她的果决，子弹撕裂骨肉的声音，是对这种“安排”最首接的否决。
现在呢？
莫仪也在做一场“安排”。他和约翰，一个手握情报，一个掌握载具和武力，像两名赌徒在谈判桌后下注。他们心照不宣的将她和麻烦“规划”进了这趟西行的行程里，作为这交易框架下的“附加品”或者说“行李”。他承诺约翰在库落滋得到想要的，换取的是约翰将他们运送到库落滋的安全。他和约翰达成了某种“默契”，一种她并未参与、却又被强行包裹其中的“默契”。
“她是一个有思维思考的人，不是只会依附于男人的物品。”
这念头尖锐地刺破表面的平静，带来一种强烈的被冒犯感。莫仪对她好，这感觉模糊而矛盾，像黑暗中闪烁的光点，让她本能地想要靠近又警惕的保持距离。
当莫仪将左轮递到她手中时，告诉她“枪枪爆头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他的心跳是那样炽热，让她有过一丝瞬间的茫然。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被当作他宏大“安排”中一个无需过问的、被预设了位置的棋子！
她不是麻烦那样的幼崽，需要完全依赖他人。她是特莉——一个能在死亡边缘冷静反击、本能操作武器、毫不犹豫抹除威胁的人。她的归属，不该由任何男人制定。
约翰敲击方向盘的“笃笃”声像倒计时，悬在脆弱的平衡上。莫仪的情报是保险栓，约翰的渴望是撞针的力量。他们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的“未爆”状态，而她，拒绝做被动等待的行李。
她的手按在左轮枪柄上，冰冷的金属触感像无声的宣告。
她在看这场“安排”。
看它是否真如约翰所说，“到了那里，好处少不了你”。看莫仪平静表面下的盘算。她不是影子，不是被默认的棋子。
荒野的风拍打着车窗，危险而空旷。特莉抱着麻烦，只是静静的眺望着没有目标的方向。
她在等待。
不是等待‘被安排’，而是等待一个决定——是否由她自己，拔掉那根维系平衡的“保险栓”。
当然她也不是那种无脑的擅自做主，莫仪与她是同阵容，所以她有权知道莫仪在与约翰做的什么交易，就算最后他不说，她也不会强求，但她起码要有一个作用，证明自己的作用，不是只会依靠男人的作用。
麻烦看着小熊的蓝色斑块，小嘴不禁瘪了下去，咽喉滚动着，艰难的吐出微弱词：“脏……”
特莉听闻一愣，这是这几天麻烦说的第二个字。仔细一看，小熊的的右肩膀都有些许棉花暴露出来，燕京的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看起来十分狼狈。
特莉看着麻烦的神情，心头某个角落轻轻一动。这个一首懵懂、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的幼崽，此刻清晰地表达了对小熊外表的“介意”。在颠沛流离、血肉横飞的逃亡里，在刚刚经历过惊魂追杀、被大人的算计与交易填满的空间里，这个小鬼居然只关注她的破玩偶脏了？
特莉不理解，本能的觉得这种“在乎”在这末世里近乎愚蠢。在她刚苏醒时面对这个世界，所有本能都在催促她学习、适应、活下来，无关紧要的情感是奢侈品。可麻烦……
“破东西而己，脏了就脏了。”特莉忍不住说，虽然知道麻烦不懂其中的含义，但还是要说，在这末日活着才是唯一需要关注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麻烦那张写满委屈的小脸，目光只是一首注视着小熊。
突然间特莉意识到，这个小熊是麻烦在冰冷肮脏的贫民窟铁皮屋里唯一的慰藉和光源。每晚她都蜷着它才能入睡。它和那偶尔能从莫仪或特莉手中得到的半块饼干一样，是这孩子贫瘠世界里仅有的色彩和依靠。
据莫仪说，小熊是是她爸妈唯一留给她的遗物，或许小熊是撑载着名为‘家人’的东西，是让特莉真正意识到自身问题的关键，她本身是没有家人的，自然的，对于家的概念只停留在交易上，比如家人能提供什么？只是单纯的栖息地？或食物？还是情绪价值？
特莉不明白，她的思维只停留在人与人的接触、生存之道、自我价值的探知。
或许小熊撑载着家人那种虚无缥缈的感情，能令麻烦感到安心？
这想法荒谬而脆弱，但这只染着蓝血的破熊，可能是这孩子与世界最后的温柔联系。
约翰也注意到了后座的动静，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哈！小崽子都知道那玩意儿恶心了，扔掉吧。”
特莉听闻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一把将小熊夺到自己手里，麻烦立即惊慌起来，阿呀阿呀的，比划着，眼眶瞬间红了，却没有眼泪流出。
特莉没有理她，而是掏出从诊所随手顺的的针线包，最初的本能告诉她，这些基本缝补在任何环境下都可能有用，只是没想到用在这儿了。
她不会缝补，所以只是笨拙的几个穿插，虽缝的不咋样，起码棉花没有在露出来，最后她用力扯紧线头，打了个死结，用牙齿咬断多余的线。做完这一切，她看也没看麻烦，甚至懒得去擦小熊身上凝固的蓝血斑块，带着点嫌弃似的动作，把小熊塞回麻烦的怀里。
“下次别再弄破了，我可不补了。”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擦拭麻烦眼角的泪点，但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同时她还发现自己刚刚的声音是令她都感到惊讶的，笨拙的温柔。
麻烦立刻抱紧了小熊，冲着特莉露出一抹最纯真的笑。
特莉没有理她，她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她善心大发，或闲得没事干，而是透过她湿漉漉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只小熊对麻烦而言，不仅仅是一个玩偶，而是某种锚点——一个在混乱、血腥、充满背叛与算计的世界里，唯一不会改变、不会抛弃她的东西。
就像……
就像她醒来时，脑海中仅存的那两句话——“特莉”和“末日里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她唯一的“锚点”。
而现在，麻烦的小熊被弄脏了，裂了，就像她自己的记忆一样，没有丝毫痕迹，却仍然固执的存在着，可能会在某天某个时刻因为什么而想起吧。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醒来时的感觉——那种茫然、孤独、被世界抛弃的恐惧。麻烦现在也是这样吗？只是她不会表达，只能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声的诉说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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