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被迫仰着脸，烟雾刺激得她眼角微红，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没……没有……罪……”
“没有罪？”玛丽细长的眉毛挑了挑，指尖缓缓划过艾琳的颈侧，那力道轻柔，却让艾琳如同被冰冷的蛇缠上，瞬间僵首。“那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她的目光扫过地上冰冷的钢管和匕首，那眼神如同在看不懂事的孩子打翻了颜料。“表演街头戏剧？欢迎新朋友的……独特仪式？”
她的目光越过艾琳颤抖的肩膀，落在艾米身上。艾米依旧倔强地抿着嘴，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攥得指节发白。
“艾米？”玛丽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带着一丝不耐的催促。
艾米浑身一震，猛的抬起头。那双平日里藏着狠厉的眼睛，此刻在母亲的目光下，只剩下狼狈和一丝未褪尽的惶恐。“我们……我们只是想……”她声音干涩，试图辩解，“给她介绍工作！真的！”但这解释在眼前赤裸裸的袭击现场和抵喉的匕首面前，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介绍工作？”玛丽短促的笑了一声，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了然，却毫无暖意。“用钢管‘介绍’？用匕首‘商谈’？我的女儿们……什么时候学的这种……独特的‘待客之道’？”
她的语气带着讽刺，却并非完全的冰冷，更像是一种痛心疾首的纠正。“这就是你们理解的，‘人好’，‘包吃’？”她每一个字都清晰缓慢的吐出，像小锤子敲在双胞胎的心上。“用谎言当诱饵，用暴力做结局？你们学‘做生意’，就是学怎么把无辜的人拖进巷子里……往死里打？”
艾琳终于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我们错了……”声音细若蚊呐。
艾米也低下了头，那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哭腔：“是……我们不该……不该骗人……更不该动手……”
玛丽看着她们，沉默了几秒。缓缓将那根即将燃尽的烟，狠狠的贴在了艾琳的手背上，她的瞳孔因剧痛瞬间放大，喉咙里却死死卡住一声短促的抽气，只化作一声压抑在鼻腔深处的闷哼，皮肉被烧焦的细微滋啦声。
“你是姐姐，更应该遵守规矩，你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你们应该清楚，要记在每一口呼吸里。”她瞥向艾米，“当然，你也得受惩罚，你姐姐并没比大几秒，你也应该清楚规矩。”
艾米连忙点头。
玛丽转向特莉。她脸上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歉意中带着疲惫，还有一丝对女儿们行为的不解与失望。“这位小姐，”她看向特莉，声音郑重了一些，“我为我的女儿们（养女)……愚蠢、危险、极其不负责任的胡闹，向你真诚的道歉。她们的行为无可辩驳，愚蠢透顶，而且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惊吓和威胁。”
说完，她又看向自己低头认错的女儿们，语气严厉，带着命令：“艾琳，艾米！道歉！为你们的谎言，为你们的暴力，为浪费这位小姐的时间和让她陷入危险——现在就道歉！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
艾琳立刻抬起头，眼泪终于滑落下来，脸上满是惊惧过后的苍白和羞愧：“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她的声音颤抖着。
艾米也抬起了头，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但眼底倔强的外壳己经裂开，露出了清晰的懊悔。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比艾琳稍微平稳些，却也带着涩然：“对不起。我不该躲在角落里偷袭你……我们……错了。以后不会了。” 她最后那句“以后不会了”，更像是说给玛丽听的保证。
“好了，你们可以回店里帮忙了。”艾琳如蒙大赦，捂着手背，眼泪无声的滚落。艾米稍微镇定些，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又飞的快看了一眼母亲，才去搀扶疼得发抖的姐姐。
两个女孩没有再敢看特莉或者玛丽，低着头，互相搀扶着，脚步虚浮的沿着污水横流的小巷深处走去，那瘦小单薄的背影迅速被浓重的阴影吞噬。
玛丽的目光追随着她们，首到完全看不见了，才彻底转回身，重新面对特莉。巷子里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人。那股浓烈的甜腻香气和香烟的焦糊味再次占据了主导，压迫着呼吸。
玛丽将指间那根燃尽只剩烟蒂的香烟随意弹开，一点火星在空中划出短暂的弧线，无声地没入地面的泥污中。
“亲爱的，在这个地方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哦，别看那两个丫头现在失手了，但据我所知的栽在她们手上的就有19个‘有罪之徒’。”
“哦，所以你是她们的头儿？还是说……你是她们的……母亲？”眼前这个女人的年龄，看起来不足以当双胞胎的生母，更像她们的……姐姐？或者某种扭曲关系中的“导师”？
“亲爱的，你真可爱。”她向前优雅的踏了一小步，高跟鞋踩在污水里却没有发出任何不该有的声音，那细长的鞋跟似乎从未真正落地，“确切地说，我是她们的养母，她们的母亲己经不在了，那是个令人遗憾的旧故事。”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遗憾”，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陈述，“至于‘头儿’？”她微微歪头，红发波浪般滑落肩侧，“我可没那么‘光荣’的头衔，我只是在她们惹出大麻烦之前，努力擦干净她们弄脏的地毯罢了。”
“听着你就对她们很好，那她们怎么会有这种一人勾引一人偷袭的的行为，你不至于不给她们日常零用钱吧？”
“亲爱的，你这话倒是问到我了，或许通俗易懂些，应该说，我不可能照顾她们一辈子，她们最终会离开，离开彼此，走出自己想要的明天。”
“况且‘好’这个词，在这儿不显得可笑？我收养她们，是因为她们有胆识有骨气，而不是跟那些广场里那些流浪汉一样，一无是处，除了讨饭就是睡觉的东西，我光是看一眼，都恨不得把眼睛摘下来，用刷子将那些令人作呕的身影狠狠刷去。”
“所以，有罪之徒的定义是什么？”特莉根本不信那些关于“零用钱”和“未来明天”的说辞——在这种地方，活下去都成问题，谈何“胆识”、“骨气”？那更像是驯养猎犬时使用的漂亮字眼。
“‘有罪之徒’啊……”玛丽拖长了调子，声音如同蒙上灰尘的天鹅绒，“亲爱的，这个定义嘛……有时候标准是很朴素的。”
“比如说呢……有个叫乔的老酒鬼。他喜欢在巷子尽头扒光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客，事后还把她们扔进一滩臭水里‘醒酒’，拍下她们狼狈的样子‘留念’。在他第二次对我店里一个刚逃难来的小姑娘下手时（第一次是不知道)，”玛丽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动作带着一种残忍的妖媚，“那两个丫头——她们就在那滩黑水里，让乔里奥先生好好泡了个澡，她们带回的‘纪念品’就是那人的一只眼睛，你说，他算不算‘有罪’？”
特莉的瞳孔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她无法反驳。街头最底层的阴暗法则里，这种人渣确实该死。玛丽的叙述方式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又比如说，”玛丽继续用那轻描淡写的口吻说着血淋淋的过去，“有个穿得像模像样的‘皮条客’马库斯。他用几管劣质营养膏就骗走了广场上三个活不下去的小孩，转手就卖给了贩卖人体器官的组织——我的丫头们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用着刚刚说服你的方式，将他勾到了巷子里，”她轻哼一声，带着冷酷的自得，“用他带来的那些‘营养膏’把他堵了嘴，结结实实的塞进了一个废弃的液压机油桶里，听说……沉在排污口深处效果特别好，几个月都捞不起来。这算不算‘有罪’？”
巷子里的风似乎更冷了。特莉握着枪的手指微微发僵。玛丽的逻辑简单粗暴：对无辜人、孕妇、孩童下手、拐卖、就是罪。审判和执行权在她，毕竟公安也懒得管，毕竟谁家警员会住海边。
她举起右手，纤细的手背在转过手心时，是那样的粗糙，与她大约看起来27，28的年纪完全不符，但更扎人眼的是，她的小拇指少了一截，狰狞的断口让人看的心悸。
“亲爱的，你想知道我的小拇指是怎么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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