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特莉了当的说道,“我可没时间听你在这里叽里咕噜说一大堆。”话落他转身就走出了巷子。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玛丽的眼眸中,她无奈的摇摇头,“小孩子就是心燥,还是那两个丫头听话。”手探向口袋,正要叼根烟,左手的手环传来铃声电话。
是店里的电话,她拨通后慵懒的问,“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男声,“老板,小姐她们又闯祸了!”
玛丽顿感头痛,揉揉了发酸的额头,刚刚还跪在跟前泪眼汪汪认错的双胞胎,才刚回去不到五分钟,又犯事。
“我马上回来。”她挂断电话,叹了口气,径首走出巷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特莉反复在求职与拒绝中徘徊。
无力感。
那种感觉并非瞬间爆发,而是在一次次碰壁、一次次被审视、被侮辱、被当成廉价的消耗品的过程中,一点点、无声无息的渗透进来,像浑浊的污水慢慢漫过脚踝,然后是小腿、膝盖……渐渐淹没了她的胸腔。每一次失望都让那水更冰冷一分,每一次挫折都让那水流更沉重一分。
她靠坐在广场中央的干枯的水泉旁,听着周围的喧嚣,视线没有焦点的扫过广场。那些蜷缩在破毯子或硬纸板上的身影,如今在她眼中不再是麻木的路人,而是一面面冰冷的镜子。
那个衣衫褴褛、牙齿掉光的老人,正专注地抠着脚趾缝里的泥垢。那个抱着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洋娃娃的小女孩,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脸上布满泪痕和灰尘干涸的痕迹。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个空罐头瓶念念有词,手里比划着什么——是在祈祷?还是在跟某个幻想中的神祇做交易?
玛丽轻蔑的评价此刻像淬了毒的针,精准的刺在她摇摇欲坠的神经上:“光看一眼,都恨不得把眼睛摘下来,用刷子将那些令人作呕的身影狠狠刷去。”
她曾以为自己可以不同。
她有力气——但在成年男子面前,她的力气不值得一提
有警惕性——但再怎么警惕,能警惕到别人从角落开枪?
有在街头活下去的狠劲——但那是一种褒义,连工作都找不到,能平静的嚼空气或许都是一种享受。
莫仪那个混蛋提供的短暂庇护……那口带着辣椒油香气的汤面,那件该死的、穿起来很舒服又很合身的灰色连帽衫……那一切构建起来的被“物化”的依附感,曾经是那样刺眼,让她无比抵触。她憋着一口气,固执的相信自己能凭双手撕开一条生路,证明她能行,能靠自己站着活下去,而不是挂在那棵“下流变态”的歪脖子树上!
可现在呢?
证明什么?证明她连被剥削、被当成最低贱劳动力的价值都没有吗?证明她最终的归宿,只能跟眼前这些“令人作呕”的影子一样,在绝望的泥沼里腐烂发臭?
之前不理解有些女孩子为什么要做那种出卖身体的工作,她现在倒是知道了,因为制度,这个城市的运转就是这样,不是不想竞争,而是完全争不过,她一没背景,二没钱,三没名头,西没出色的能力。
而像她这样的女孩多的是,比她差的更多,起码她还会用枪。
她无助的捂住脸颊,肚子传来饥饿的鸣叫,明明细微,却显得是那么刺耳,她看了眼手环里的信用点,45点,依然是莫仪给的。
见状她苦笑一声,笑自己是那么的自以为是,那么的天真,那么的无知。
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仓皇的撞破了广场上空弥漫的灰败与绝望,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特莉没有动。她依旧蜷坐在干涸喷泉冰冷的石沿上,仿佛那脚步声来自另一个世界。她的脸颊深深埋在自己的膝盖里,肩膀以一种微小却无法抑制的幅度颤抖着。刚才那股死死钉在流浪汉身上的、带着扭曲“理解”的目光,早己涣散,只剩下深深的茫然。玛丽那句淬毒的评价“令人作呕的身影”在她脑海里反复冲撞,每一次撞击,都让她感觉自己离那些蜷缩的身影更近一分,离那个奋力挣扎、渴望独立的自己更远一寸。
脚步声在她附近戛然而止,带着奔跑后粗重急促的喘息。空气里除了广场固有的腐朽气息,还混入了一股尘土与焦虑的味道。
不用抬头,不用侧目,甚至不用任何思考。那股气息像某种烙印,早己刻入她的感官深处。是莫仪。
那个声音,那个喘息——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在奔跑。他在找她?因为担心她找不到工作?担心她这个倔强的“累赘”在城里惹出麻烦?还是……担心她就这样消失?
特莉的指尖深深掐进自己的手臂,试图用疼痛压制住喉咙深处翻涌的酸涩和某种更屈辱的情绪。饥饿感再次绞紧胃袋,发出响亮的咕噜声,在两人之间短暂的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
“吃吗?”伴随着莫仪标志的嗓音响起,以及包装被剥开的声响,一股甜腻的气味,涌入她的鼻子,使得她饥饿的样子更加狼狈,口腔不禁分泌唾液。
他的声音很温柔,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他此刻带给特莉的感觉没有责怪,只有令他心脏绞痛的颤动。
那是巧克力,在贫民窟是如同传说般的东西,就算是在库落滋也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
“跑一上午了,肯定饿坏了吧?”莫仪的声音贴的更近了,声音更加温柔,温和的像初春试图融化坚冰的阳光。
正是这该死的温柔,像一根尖锐的针,精准的刺穿了特莉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滚开!”积蓄的屈辱、挫败、怒火瞬间找到了出口,特莉猛的抬起头,眼睛因为愤怒和羞耻而烧得通红,几乎是吼出来的,“装什么好人?!拿着你的破东西滚!我不是街头要饭的!更不是你养的宠物!”
她猛的挥手,重重的拍在他的手上,巧克力掉落在地的瞬间,被她一脚践踏。
“谁要你的东西!你不是想看我笑话吗?看我像个傻子一样满街跑,像条蠢狗一样被人踢来踢去?看我没本事,连当个廉价劳动力都没人要!看我……”她的声音尖锐得刺耳,在空旷的广场上引来几道麻木或好奇的视线。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烈的自嘲和绝望,“……看我最后是不是会像个‘卖身的’一样跪着求你?”
莫仪没有回话,而是静静的听着她的宣泄,她将自己一上午受到的挫折与委屈通通化作最污浊般的言语,一下一下的落在唯一靠近她、给她带来食物和温暖的男人身上。仿佛攻击他,就能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就能驱散那份压垮她的、名为“一无是处”的烙印。
莫仪知道她很敏感,很独立,她想依靠自己的能力拥有与伙伴平等的聊天权,但她没有想到若什么事都能如愿,那就不是想了。
特莉脸涨得通红,大口喘着粗气,正当她死盯着眼前之人想更多词汇时。
“或者说一开始,哪怕现在,我也只是怕你饿着……怕你从我的生活里不见……怕我哪天睁眼起来再也看不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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