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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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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冰冷的阴影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江如月深紫色的华贵衣料。她背靠着嶙峋的石壁,身体因极致的兴奋与怨毒而微微颤抖,染血的指尖死死抠着粗糙的石面,留下几道暗红的刮痕。

“钥匙,钥匙。”她无声地翕动着嘴唇,眼中燃烧着狂热的贪婪,方才那吞噬天地的粉金桃心光爆和谢景行心口璀璨的爪印银辉,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最深处。那光芒越是强大,越是圣洁,就越发激起她心底最扭曲的占有欲和毁灭欲!江绾宁那个贱人,凭什么拥有这样强大的钥匙?这力量,这能打开锁魂棺、能让她夺回一切的力量,就该是她的!

她猛地转身,如同受惊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沿着假山最阴暗的缝隙向花园外潜行。动作迅捷又带着一种被狂喜驱使的僵硬。一片被震落的紫藤花瓣,带着清晨的露水,粘在了她深紫色的袖口,如同一个无声的标记,她浑然不觉。

靖安侯府西厢书房。厚重的紫檀木门隔绝了花园里残留的焦糊味和紫藤残香。空气里弥漫着墨香、纸张的陈年气息,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清冽微苦的药味。

谢景行靠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圈椅里,身上裹着厚厚的雪青斗篷,兜帽拉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唇。他面前宽大的书案上,摊开着那张从密室带出的、边缘磨损起毛、用暗红血字书写的《人冥契约·锁魂棺镇守契》残页。残页旁边,是一方古朴的歙砚,墨条在砚池中缓缓研磨,散发出清冽的松烟气息。

他左手按在书案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似乎在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右手则执着一支紫毫笔,笔尖悬在铺开的宣纸上方,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带着压抑的杂音,仿佛胸腔里塞满了破碎的冰碴。偶尔几声压抑的低咳,会让他整个身体都随之轻颤,唇边溢出的细微金血迅速被宽大的袖口拭去。

江绾宁坐在他对面,鎏金步摇的坠子在窗棂透入的天光下泛着冷泽。她没有看谢景行,目光沉静地落在契约残页那被污损的关键处:“若阀门动荡,棺木异动,需以镇守者之灵……”。孟婆那句填命的坑和镇守桩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发间那支步摇尾端的水晶。水晶温润,但方才花园里那场惊心动魄的桃心光爆时,它曾滚烫得几乎灼伤头皮。钥匙,能感知甚至影响锁魂棺的钥匙,江如月那双怨毒的眼睛在假山后一闪而逝的画面,让她心头的不安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

“咳咳……”谢景行又是一阵压抑的呛咳,执笔的手抖得更厉害,一滴浓墨从颤抖的笔尖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小团碍眼的污迹。

“别硬撑。”江绾宁抬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把笔给我。”

谢景行动作一顿,兜帽阴影下的唇角似乎极其微弱地牵动了一下,像是苦笑。他没有逞强,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将手中那支温润的紫毫笔递了过去。指尖擦过她微凉的掌心,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

“只是有些脱力,无妨。”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

江绾宁接过笔,没再说话。她凝神屏息,目光锐利如刀,仔细审视着残页上那些因年代久远而模糊、被污渍覆盖的暗红字迹和扭曲符文。紫毫笔尖饱蘸浓墨,落于宣纸。她的手腕极其稳定,笔走龙蛇,线条流畅而精准,将残页上那些古老神秘的纹路、残缺的字符、以及那些被污损处的微妙走向,一丝不苟地临摹下来。

沙沙的笔尖摩擦纸页声,成了书房里唯一的声音。谢景行靠在椅背上,闭目调息,努力压制着心口爪印处因强行共鸣而加剧的撕扯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疼痛,冷汗浸湿了内衫,紧贴着冰冷的皮肤。

时间在墨香与压抑的喘息中悄然流逝。

终于,当江绾宁的笔尖勾勒完残页右下角最后一片如同荆棘缠绕的扭曲符文时,她停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宣纸上,一幅与残页别无二致的契约拓片己然完成。暗红的血字被浓墨取代,更显肃杀与沉重。那些被污损的空白处,也因她笔下的连贯走势而隐隐透出某种被遮蔽的脉络。

“好了。”江绾宁放下笔,将拓片推到书案中央。

谢景行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布满血丝,疲惫不堪,却强撑着聚起最后一丝清明。他微微倾身,目光沉凝地落在拓片上,修长却冰凉的手指,沿着墨线勾勒的走向,缓缓移动。

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了拓片中心区域:那片象征着锁魂棺的、被无数荆棘般符文缠绕的棺椁图形上。在棺椁图形的正下方,拓片清晰地显露出残页上原本模糊的几道细微纹路。那些纹路扭曲盘绕,最终汇聚成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如同水滴坠落的标记。标记旁边,一行蝇头小字在浓墨中清晰可辨:锁魂棺·太庙。

“太庙……”谢景行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沉重,指尖重重地点在那个标记上,“坐标,果然在皇宫太庙。”

江绾宁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契约残页和聚阴当铺账本的指向完全一致!锁魂棺就在太庙之下!皇帝鞋底的黄泉土,太庙地宫,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座供奉着大楚历代帝王灵位的森严之地!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抚上发间那支鎏金狐狸步摇。步摇尾端的水晶触手温润,可就在她的指尖触碰上去的刹那,嗡!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震颤感,如同沉睡的古琴被拨动了最低沉的弦,瞬间从水晶深处传递到她的指尖!紧接着,一股灼热感沿着步摇簪体蔓延开来!并非花园光爆时那种几乎熔化的滚烫,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温热,仿佛沉睡的火山在苏醒前发出的低吼!

“嗯?”江绾宁眉头紧蹙,猛地将步摇拔了下来,托在掌心。

步摇尾端那米粒大小的水晶,此刻正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淡金色光晕!水晶内部,那天然形成的、脚踏祥云回首望月的狐狸侧影纹路,在金光映照下变得格外清晰灵动!

谢景行也察觉到了异样,目光从拓片移向那支发光的步摇,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步摇的温热与明灭的金光,如同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江绾宁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不再是侯府书房。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涌着死寂雾气的昏黄大河!河岸是嶙峋的黑色怪石,空气中弥漫着彼岸花的甜腥和亡魂的低泣。忘川!

年幼的阎绾(江绾宁前世),穿着一身华贵却沾了泥点的墨色小宫装,正噘着嘴,百无聊赖地踢着岸边一块小石头。高大威严的阎王陛下(阎君夜)站在她身侧,黑袍上的彼岸花纹路在昏黄的光线下如同流淌的血河。

“爹爹,这里好无聊啊!连朵好看的花都没有!”小阎绾不满地抱怨,头上的小冕旒都歪了。

阎王无奈地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声音带着宠溺:“小绾乖,巡视黄泉路是职责。你看,”他抬手指向忘川河对岸那片模糊扭曲、散发着微光的空间,“那就是人间与地府的阀门所在,需得时时查看,以防生变。”

“阀门?”小阎绾好奇地踮起脚张望,却只看到一片混沌的光影,“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看的。”

阎王笑了笑,并未解释。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支小巧玲珑、尾端镶嵌着流金水晶的步摇。水晶内部,天然形成了一只踏云回首的小狐狸纹路,活灵活现。

“看,爹爹用三生石的边角料给你做了个新玩具。”阎王将步摇轻轻簪在小阎绾的发间,“喜欢吗?”

“哇!小狐狸!好漂亮!”小阎绾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心地晃着脑袋,步摇坠子叮当作响。

就在这时,忘川河对岸那片混沌的阀门光影,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了一下!一股狂暴的、充满了怨念与不甘的黑色气息,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猛地从光影缝隙中喷涌而出,首扑忘川河岸!所过之处,河岸的黑色怪石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放肆!”阎王脸色一沉,宽大的黑袍袖袍无风自动,恐怖的威压瞬间弥漫!

然而,就在阎王即将出手镇压的刹那,站在岸边的小阎绾,似乎被那突然爆发的邪恶气息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发间那支新得的步摇,尾端水晶里的踏云小狐狸纹路,竟骤然爆发出强烈的金光!金光如同有生命的锁链,瞬间缠绕上那缕扑来的黑色凶戾气息!

嗤啦!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寒冰!那缕凶戾的黑色气息在金光的缠绕下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被灼烧、湮灭!与此同时,小阎绾似乎心有所感,她看着对岸那片依旧扭曲的阀门光影,小眉头一皱,带着点孩子气的烦躁和都怪你吓到我了的迁怒,猛地拔下发间的步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光影狠狠掷了过去!

“坏东西!让你吓我!”

小小的步摇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了忘川河的空间阻隔,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那片扭曲光影的核心!

嗡!整个忘川河似乎都为之震荡!那片扭曲的光影核心处,一具巨大无比、通体漆黑、表面刻满诡异符文的棺椁虚影一闪而逝!步摇所化的金光,如同最锋利的钉子,狠狠钉入了棺椁头部的位置!金光爆闪,瞬间蔓延至整个棺椁,形成无数道金色的封印符文,将那棺椁连同喷涌的邪恶气息死死镇压!光影迅速平复,只剩下那支步摇的虚影,如同一个小小的金色印记,烙印在棺椁头部,随即隐没不见。

记忆的洪流骤然退去。江绾宁猛地回神,掌心紧握着那支依旧散发着温热金光的步摇,指尖冰凉!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她怔怔地看着步摇尾端水晶里那只踏云回首的狐狸,又缓缓抬头,看向书案上拓片里那个象征着锁魂棺的棺椁图形,以及图形下方那个清晰的“锁魂棺·太庙”标记!

原来……是这样!

前世那孩子气的一掷,那支封印了阀门动荡的步摇,竟成了锁魂棺永恒封印的一部分!那棺椁头部,那踏云回首的狐狸雕刻,正是她步摇的印记!

“宁宁?”谢景行担忧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看到江绾宁脸色瞬间惨白,握着步摇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江绾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潮。她将手中那支温热的、流转着金辉的步摇,缓缓举到拓片上方,步摇尾端的水晶,正对着拓片上锁魂棺图形的头部位置。

水晶内踏云回首的狐狸纹路,在金光映照下清晰无比。拓片上,那棺椁头部的线条虽然简略,但那核心的形态、尤其是那回首的姿态,竟与水晶内的狐狸纹路,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阿景。”江绾宁的声音带着一丝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沙哑与沉重,她抬起头,目光穿过书案,深深望进谢景行那双因疲惫和伤痛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琥珀色眼眸。

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穿过书案上散落的宣纸和墨迹,坚定地、紧紧地握住了谢景行那只放在书案边缘、同样冰凉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她的指尖带着步摇残留的温热,他的掌心则是一片冰冷的虚汗。力量与虚弱,守护与伤痛,在这一握中无声地传递。

江绾宁握紧他的手,仿佛握住了这乱流中唯一的浮木,声音虽轻,却带着破开迷雾的决然:

“我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拓片上那狰狞的棺椁图形和冰冷的太庙标记,又落回两人交握的手上。

“可能真的要卷入……”

“这大楚皇室……”

“纠缠了五百年的……”

“千年秘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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