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马车碾过宫道的青石板,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厢内,江绾宁指尖捏着那方绣着“黑水”暗记的丝帕,帕子残留的阴冷气息与窗外渐浓的夜色交织,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谢景行靠坐在对面,雪青斗篷裹得严实,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阴影里亮得惊人,锁在她手中的丝帕上。
“黑水商会,”他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低哑,却字字清晰,“专做见不得光的阴损买卖,背后必有沈贵妃的手笔。江如月,不过是她推到台前的一把刀。”
江绾宁没说话,指腹无意识地着丝帕上那三条扭曲的波浪线和倒三角。诅咒符、断缘邪术、鬼市黑商,沈贵妃的手,比她想的伸得更长,也更毒。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甜腥气,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极其熟悉的胭脂香,毫无预兆地钻入鼻腔!江绾宁猛地抬头,几乎与谢景行同时出声:
“彼岸烬草?”
“沈贵妃的胭脂?”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疑。这腐朽的甜腥气,正是太庙地宫深处、伴生锁魂棺的彼岸烬草特有的味道!而那缕微不可查的胭脂香,绝不会错,是沈贵妃惯用的醉芙蓉!
“停车!”江绾宁的声音斩钉截铁。车夫吁的一声勒住马匹。江绾宁推开车门,凛冽的夜风裹着那股奇异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源头清晰无比,皇宫深处,太庙的方向!
谢景行也强撑着起身,望向那片被高耸宫墙切割出的、沉入浓重黑暗的天空。他心口那片新生水晶皮肤下的爪印,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棺木有异动!”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江绾宁心头一紧,立刻扶住他手臂:“撑得住吗?”
“必须去!”谢景行咬牙站稳,琥珀色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味道新鲜得刺鼻!有人刚去过地宫!裂纹怕是扩大了!”
两人不再犹豫,借着夜色掩护,凭着对宫闱的熟悉,避开巡逻的禁卫,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轻烟,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入了沉寂肃穆的太庙。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地宫深处,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着幽冷的微光,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台阶和前方那座如同巨兽蛰伏的锁魂棺椁。
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彼岸烬草腐朽气,混杂着那缕“醉芙蓉”的胭脂香,在这里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地包裹着每一寸空气。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怨憎的阴煞之气,正丝丝缕缕地从棺椁方向弥漫开来,让夜明珠的光芒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果然!”谢景行声音发紧,心口的刺痛感随着靠近棺木愈发剧烈,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与他的本源产生着致命的共鸣。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走到棺椁近前。
幽光下,锁魂棺椁那沉重的暗铜色棺盖边缘,几日前尚只是细微暗红纹路的地方,此刻赫然裂开了数道狰狞的缝隙!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又像恶魔张开的利齿!缝隙深处,不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翻涌着粘稠如墨、夹杂着点点暗红碎屑的黑雾!那令人窒息的甜腥腐朽和阴冷煞气,正是从这些裂缝中源源不断地泄漏出来!
“裂纹扩大了!”江绾宁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冰凉。她清晰地看到,其中一道最深的裂纹,边缘的形状,竟与谢景行心口那片新生水晶皮肤的轮廓隐隐呼应!
“不止是扩大。”谢景行声音沙哑,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银芒,小心翼翼地靠近一道裂缝边缘。就在银芒即将触及那翻涌的黑雾时,嗡!一股极其阴冷暴戾的力量猛地从裂缝中反噬而出!谢景行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指尖的银芒瞬间溃散!他心口那水晶皮肤下的爪印银光骤然爆亮,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阿景!”江绾宁惊呼,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冰凉,他额角的冷汗己汇成细流滑下。
“有人在加速它的崩解。”谢景行喘息急促,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目光死死盯着那裂缝中翻涌的黑雾,“这煞气被滋养过,是冷宫那些被诱骗聚集的怨魂!”
冷宫!摄魂胭脂!滋养裂纹!所有的线索瞬间在江绾宁脑海中串联成一条冰冷的线!沈贵妃!她收集魂魄怨气,制造摄魂胭脂惑乱宫闱,根本不是为了简单的后宫倾轧!她的目标,一首都是这锁魂棺!她要加速棺木的崩解!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天灵盖!江绾宁下意识地抬手抚向发间那支鎏金步摇,踏云回首的狐狸纹路在幽暗中流转着内敛的冷光。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时,一股强烈的悸动毫无预兆地顺着步摇传递而来!
嗡!步摇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发出一声低沉的共鸣!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褪色!
不再是阴冷的地宫,而是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宫殿。高耸的盘龙柱下,身着明黄龙袍、面容模糊的开国皇帝正虔诚地跪伏在地。而在皇帝身侧稍后的位置,站着一个身着深紫色官服、面容儒雅却眼神阴鸷的谋士!
那谋士低垂着眼睑,看似恭敬,拢在宽大袖袍中的手,却极其隐蔽地捻动着什么。一点细微的、暗红色的粉末,从他指尖无声飘落,混入御前香炉升起的袅袅青烟之中!那粉末的气息,正是彼岸烬草的碎屑!与此刻地宫裂缝中泄漏的黑雾气息,同源!
更让江绾宁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那谋士抬眼的瞬间,那张脸,虽然年轻许多,但那双淬着毒汁、充满野心和怨毒的眼睛,分明与如今的沈贵妃,如出一辙!
画面破碎!江绾宁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宁宁!”谢景行强忍剧痛,一把扶住她,声音里带着惊惶,“你怎么了?”
“是她,”江绾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指尖死死扣住冰冷的石壁,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沈贵妃她的前世!是开国皇帝身边那个谋士!那个往香炉里掺彼岸草屑的鬼修!”
她猛地抬头,看向锁魂棺上那无数古老神秘的狐狸浮雕,又看向谢景行心口因剧痛而急促明灭的爪印银光,最后,目光死死钉在棺盖那狰狞扩大的裂纹上。
“她恨!”江绾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洞悉真相的冰冷和愤怒,“她恨我爹当年镇压了她的鬼道!恨这锁魂棺断绝了她重返黄泉、重聚魂魄力量的根基!她处心积虑混入皇宫,迷惑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彻底打开这阀门!让积蓄千年的黄泉阴气与无尽厉鬼,如同决堤洪流,冲垮人间壁垒!她要这人间为她陪葬!”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凿在寂静的地宫中,也凿在谢景行的心上。
轰!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又像是被这揭露真相的言语所刺激,锁魂棺猛地一震!棺盖边缘那几道狰狞的裂缝瞬间如同活物般扭曲、扩张!更多的、粘稠如墨的黑雾如同溃堤的洪水,疯狂地喷涌而出!整个地宫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的夜明珠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芒明灭不定!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带着毁灭性威压的阴煞之气,如同无形的海啸,朝着两人当头压下!
“小心!”谢景行瞳孔骤缩,几乎是在棺木震动的同一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江绾宁猛地拉向身后!宽大的雪青斗篷鼓荡而起,那条巨大的、糖霜光泽黯淡的狐尾本能地横扫而出,试图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然而,那喷涌而出的阴煞洪流太过狂暴!狐尾形成的屏障如同纸糊般被瞬间冲垮!谢景行如遭重击,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噗!”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在布满青苔的古老石砖上,触目惊心!他顺着石壁滑落在地,心口爪印处的银光剧烈闪烁,随即迅速黯淡下去,那片新生的水晶皮肤边缘,竟再次出现了细微的灰败纹路!身体软软地瘫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景!”江绾宁目眦欲裂,扑到他身边。入手冰凉,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地宫深处,锁魂棺的震动渐渐平息,但裂缝中涌出的黑雾却更加浓郁粘稠,带着沈贵妃醉芙蓉胭脂的甜腻香气,无声地弥漫、扩散,如同宣告着末日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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