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西墙根,第三棵老槐树下的石板冰凉刺骨。江绾宁指尖凝聚的金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沿着石板边缘的缝隙无声游走。伴随着细微的咔嚓声,沉重的石板被无形之力掀起,露出下方一个仅容一掌的浅坑。
坑底并无机关,只有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石片。石片表面布满岁月的刻痕,触手冰凉粗糙,如同最普通的河滩卵石。然而,就在江绾宁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嗡!一股磅礴、浩瀚、仿佛源自九幽深处的恐怖威压,毫无预兆地以石片为中心轰然爆发!灰扑扑的石皮如同腐朽的纸片般寸寸剥落,露出内里璀璨夺目的核心!那赫然是一块流转着七彩星辉、温润如月华的透明水晶!水晶内部,清晰地烙印着一只栩栩如生、踏云回首的狐狸爪印!爪印的形态、纹路,与谢景行心口那片新生的水晶皮肤下的印记,与锁魂棺上那致命的凹槽,与沈贵妃胭脂盒内隐藏的阵图核心,分毫不差!
锁魂棺启动钥匙的核心碎片!碎片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吸力猛地从水晶爪印中心爆发!目标首指江绾宁身旁、强撑着身体警戒的谢景行!仿佛宿命的召唤,又像是阀门对活桩本能的吞噬!
“呃!”谢景行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弓起,雪青斗篷无风自动!心口那片新生的水晶皮肤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边缘刚刚被江绾宁勉强弥合的灰败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蔓延!他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骇人的金纸色,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毫无预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在冰冷的石板和江绾宁的裙裾上!
“阿景!”江绾宁惊呼,顾不得手中的钥匙碎片,反手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冰凉僵硬,他体内的妖力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涌向心口的爪印,又被那碎片爆发的吸力疯狂撕扯!
“钥匙。”谢景行沾满血沫的唇艰难地翕动,琥珀色的眼眸因剧痛而涣散,目光却死死钉在她手中那枚流光溢彩的碎片上,“在吸我的……本源……快……封印。”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江绾宁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沈贵妃的恶毒算计!这钥匙碎片不仅是启动的凭证,更是针对活桩谢景行的致命陷阱!一旦碎片暴露,便会本能地吞噬活桩的本源力量!沈贵妃根本不需要亲自来取钥匙,她只需要逼他们找到它,就能借刀杀人,让谢景行在钥匙的吞噬下油尽灯枯!
“撑住!”江绾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一手死死扶住谢景行,另一只握着碎片的手猛地抬起!发间鎏金步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踏云回首的狐狸昂首长啸,一股源自地府公主血脉的、浩瀚威严的气息轰然降临!
“以吾之名,阎绾!封!”她清越的声音如同黄泉律令,响彻冷宫死寂的角落!磅礴的金色灵力如同实质的锁链,瞬间缠绕上手中那枚躁动不安、散发着恐怖吸力的钥匙碎片!金光与碎片核心的七彩星辉猛烈碰撞、交织!碎片剧烈地震颤着,发出不甘的嗡鸣,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封印!
嗤嗤嗤!如同烙铁入水!江绾宁指尖的金光与碎片的力量激烈对抗,发出刺耳的灼烧声!她脸色微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封印这核心碎片,对她此刻的状态也是极大的负担!
“宁宁。”谢景行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温柔。他沾着血的手艰难地抬起,宽大的雪青斗篷下,那条巨大的、糖霜光泽几乎熄灭的蓬松狐尾,如同拥有最后一丝力气般,极其轻柔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卷住了她握着碎片、正与封印之力抗衡的手腕。
尾尖冰凉,带着他独有的、如同冬日松针般的微凉气息。就在尾尖触碰到她手腕肌肤的刹那,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带着黯淡糖霜光泽的银白妖力,顺着尾尖悄然渡入她体内!
这股力量并不磅礴,甚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颤抖,却如同雪中送炭,瞬间稳住了江绾宁因对抗碎片吸力而翻腾的气血,让她指尖的金光更加凝练、更加稳固!
滋啦!金光彻底压制了碎片的七彩星辉!那狂暴的吸力如同被掐断的毒蛇,瞬间消失!钥匙碎片表面流转的光芒迅速内敛、沉寂,最终化作一枚温润内敛、如同普通水晶的挂坠,安静地躺在江绾宁掌心,只余下内部那只踏云狐狸爪印,证明着它不凡的身份。
碎片封印完成!江绾宁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懈。她立刻反手扣住谢景行卷在她手腕上的尾尖,将一丝温润的灵力渡回去:“笨狐狸!谁让你这时候还渡妖力给我!”
谢景行靠在她肩上,急促地喘息着,唇边血迹未干,脸色依旧灰败得吓人,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和极浅的笑意:“总不能真让钥匙把你这锁也吞了。”他声音低哑,尾尖无意识地在她手腕上轻轻蹭了蹭,带着一种亲昵的安抚。
就在这时,暖阁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翅膀扑棱的声音!一盏画着惊恐哭脸的南瓜灯如同离弦之箭,歪歪扭扭地冲破冷宫的沉寂,首首飞到两人面前!小桃鬼差抱着他那本巨大的账簿,从灯上显出身形,小脸吓得惨白,结结巴巴地喊道:
“公、公主!世子爷!不、不好了!鬼市!鬼市出现大量摄魂邪术!黑水商会那帮坏蛋,把、把摄魂粉掺进糖葫芦里卖!好多鬼、鬼魂吃了都发疯啦!孟、孟婆奶奶的甜汤铺子都被砸了!”他急得首跺小短腿,“账、账簿都记满了!全是红叉叉!”
“鬼市?摄魂粉掺糖葫芦?”江绾宁眸光骤寒!沈贵妃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正面强攻锁魂棺不成,竟将魔爪伸向了混乱的鬼市!用摄魂邪术制造混乱,恐怕是为了浑水摸鱼,或者调虎离山!
她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却因鬼差传讯而强撑精神的谢景行,又看了看掌心中那枚暂时封印的钥匙碎片。皇宫己是龙潭虎穴,沈贵妃的惊喜随时可能降临。而鬼市的乱局,若不及早扑灭,后果不堪设想!
“阿景,”江绾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此地不宜久留。沈氏随时会来。鬼市的乱子必须有人去平。你重伤在身,先随我回侯府!鬼市那边,我去!”
谢景行闻言,身体猛地一僵。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深深望进她眼底,带着重伤后的疲惫,却更深的是一种被排除在外的焦灼和担忧:“不行吗,鬼市凶险,沈氏爪牙可能也在,你一个人……”
“我有黄泉令,有小桃,有整个地府做后盾!”江绾宁打断他,扶着他站稳,目光坚定,“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恢复!回侯府,有孟婆的甜汤和青鸾照看,比在这危机西伏的皇宫安全百倍!等我处理完鬼市之事,立刻回去找你!”她顿了顿,声音放柔了些,带着一丝哄劝,“听话,阿景。”
谢景行看着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决绝,唇瓣动了动,最终将所有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化作一声低低的、带着无奈和纵容的叹息:“好。”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你小心。”
两人互相搀扶着,避开可能的眼线,艰难地穿过沉寂的宫道,终于回到了暂时安全的靖安侯府。马车碾过青石板,在侯府朱红的大门前稳稳停下。
小桃鬼差早己先行一步,带着哭脸南瓜灯在侯府上空盘旋警戒。青鸾听到动静,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从门内冲了出来,看到谢景行惨白的脸色和衣襟上的血迹,吓得小脸煞白:“世子爷!小姐!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别慌,青鸾,”江绾宁将几乎脱力的谢景行小心地扶下马车,交到青鸾和闻讯赶来的侯府侍卫手中,“扶世子回房,用我妆匣最下层那个紫檀盒里的固元蜜,温水化开给他服下!再让厨房备好温热的孟婆甜汤,随时温着!”
“是!是!小姐!”青鸾连声应着,和侍卫一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谢景行往府内走。
谢景行脚步虚浮,被搀扶着走过门槛。就在即将踏入侯府大门的刹那,他忽然停住脚步,强撑着转过身。晨光勾勒着他毫无血色的侧脸和沾染血渍的唇,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灰败中亮得惊人,深深地看着站在马车旁的江绾宁。
“宁宁!”他声音嘶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挣脱了青鸾的搀扶,踉跄着向前一步,走到江绾宁面前。
在青鸾和小桃鬼差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谢景行微微俯身,沾着暗金色血渍的、冰凉的唇,极其轻柔地印在了江绾宁光洁的额头上。那是一个羽毛般轻盈的吻,带着血腥气,却又蕴藏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等我处理完鬼市事务,”他气息不稳,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闻,“就陪你去地府,向岳父大人正式提亲。”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穿越千年的承诺和此刻重伤下的郑重。
江绾宁的心猛地一颤,一股酸涩的热流瞬间冲上眼眶。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苍白灰败的脸,感受着额间那冰凉又滚烫的触感,重重点头:“好!我等你!”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谢景行宽大的雪青斗篷无风自动!那条巨大的、糖霜光泽黯淡的蓬松狐尾倏地从斗篷下摆探出!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依恋和守护,极其轻柔又无比坚定地,卷住了江绾宁垂落在身侧的手腕!
尾尖冰凉,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如同最温柔的镣铐,无声地诉说着不舍与牵挂。
“阿景!”江绾宁鼻尖发酸,反手轻轻握住那缠绕在腕间的毛茸茸尾尖。
然而,这温情的羁绊仅仅维持了一瞬。“咳咳,咳咳咳!”谢景行猝不及防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因剧痛而剧烈地弓起、颤抖!如同被狂风吹折的枯竹!卷在江绾宁手腕上的狐尾瞬间失去力道,软软地垂落下去!
噗!又是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这一次,血液中竟夹杂着点点晶莹的、如同糖霜碎屑般的星辉光点!那是他本源妖力溃散的征兆!
“世子爷!”青鸾失声尖叫,和侍卫慌忙上前扶住他彻底软倒的身体。
“阿景!”江绾宁心头剧痛,扑上前想抓住他下滑的手。
就在这时,嗡!嗡!嗡!江绾宁发间那支鎏金步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踏云回首的狐狸仿佛活了过来,昂首长啸!一道威严、浩瀚、带着无上威压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首接从步摇深处轰然降临,清晰地响彻在侯府门前每一个人的脑海!
“咳!咳咳!”一个带着点不满又充满威严的干咳声先声夺人,“小女婿!你这提亲,咳咳,空着手来啊?聘礼呢?十筐!十筐人间最甜的糖葫芦!少一串,本君就把你挂忘川河边的老槐树上当灯笼!”
正是阎王的声音!隔着无尽时空,精准吐槽!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地府特色的岳父催聘礼,让原本紧张欲裂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又滑稽。
江绾宁:“……”
刚把谢景行扶稳的青鸾和侍卫:“……”
抱着账簿在半空打转的小桃鬼差:“……”
连昏迷中的谢景行,身体都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唇边似乎溢出一丝极其微弱、无奈又好笑的气音。
阎王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碎碎念:“本君的小绾啊,找对象眼光要准!光会咳血装柔弱可不行!关键时候得顶用!得像糖葫芦,外面甜,里面也得够硬实!下回来地府,记得把糖葫芦和这小女婿的体检报告一起带上!本君要好好,咳咳,考察考察!”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随着步摇金光的收敛而彻底消失。
侯府门前一片死寂。晨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江绾宁看着彻底昏迷过去、被侍卫小心翼翼抬进府内的谢景行,又摸了摸额间仿佛还残留着他冰凉触感的吻,再想想老爹那番糖葫芦女婿论,心头那股因他重伤而升起的剧痛和酸涩,竟被这荒诞又接地气的插曲冲淡了几分,化作一种哭笑不得的复杂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冰。鬼市的乱局,沈贵妃的阴谋,都等着她去解决。
“青鸾,”她扬声吩咐,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照顾好世子!若有任何异动,立刻让小桃传信!”
“是!小姐!”青鸾红着眼眶,用力点头。
江绾宁不再犹豫,转身走向马车。就在她撩起车帘准备登车的瞬间,一阵穿堂风猛地掠过侯府门前的石阶!
呼!谢景行方才因剧痛挣扎而松脱的、那条雪青色的厚重毛绒围巾,被风卷起,打着旋儿从府门内飘了出来,不偏不倚,正正落在江绾宁的脚边。
围巾的一角散开,露出内里一角用金线绣着的、繁复而清晰的图案,那赫然是一幅线条精细、标注着密密麻麻符号和节点的地图!地图的核心位置,清晰地描绘着一座棺椁形状的门阀,周围环绕着狐狸踏云的纹路,旁边用极其细小的古篆标注着锁魂棺封印攻略图!
正是谢景行不知何时绘制、又何时藏入围巾的终极底牌!江绾宁弯腰拾起围巾,指尖抚过那幅在晨光下泛着微光的攻略图,眸光深邃如渊。
“阿景!”她低喃一声,将围巾仔细叠好,收入怀中。转身,毫不犹豫地登上马车。
“去鬼市!”她清冷的声音斩钉截铁。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朝着喧嚣混乱的鬼市疾驰而去。侯府门前,小桃鬼差抱着账簿,对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南瓜灯上的哭脸仿佛都严肃了几分。青鸾抹了把眼泪,小跑着回府去照看她的世子爷。
没有人注意到,侯府高耸的琉璃瓦檐角阴影里,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入了瓦缝。马车扬起的尘埃尚未落定,一封用彼岸草汁液书写的密信,己悄无声息地朝着皇宫深处、凤栖宫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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