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浓烟裹着浓烈的焦糊味如汹涌的潮水般灌进鼻腔,那味道呛得人喉咙生疼。
沈昭感觉自己的睫毛被炽热的火星燎得发疼,眼前是一片弥漫的火海,火焰如狰狞的巨兽,张牙舞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她蹲在密信箱前,粗糙的地面硌得膝盖生疼。
指尖刚触到光滑冰冷的箱盖,突然想起三日前马凤娘送来的靛蓝染料。
那染液在月光下泛过极淡的青芒,当时她只当是粗劣染料的杂质。
此刻,盯着箱盖上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的纹路,后颈陡然窜起凉意,仿佛有冰冷的蛇在皮肤上爬行。
"马凤娘,你给我的染料里混了荧光草汁!"她低喝一声,声音在嘈杂的火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指尖在箱面重重一按。
果不其然,原本素面的檀木箱上,无数细若蛛丝的金线随着体温显了形,像被夜露浸过的蜘蛛网,在火光里泛着幽蓝,那幽蓝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刺眼,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聪明。"
后腰一凉,刀刃抵进软甲缝隙的刺痛让沈昭瞳孔骤缩,那冰冷的触感如同寒冬的冰碴,瞬间传遍全身。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马凤娘。
这女人的绣鞋上还沾着方才救火时的泥点,泥水溅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可握刀的手稳得像淬过冰,她的眼神冰冷而坚定,仿佛那手中的刀就是她的希望:"沈家军藏了二十年的密信,该换我马家三百族人性命。"
院外传来骨头碎裂的闷响,那声音沉闷而压抑,如同重锤敲击在心头。
是裴砚的铁链绞住了铁驴的脖颈。
沈昭听见铁驴的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嘶鸣,那声音尖锐而凄惨,在夜空中回荡。
却仍紧咬着"不知道密码"的话。
她盯着密匣上的夜光纹路,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在演武场教她破阵。
那时,激昂的鼓点声震得耳朵生疼,鼓点错半拍,三千甲士便要埋骨荒原。
"裴砚!"她反手扣住马凤娘的腕骨,指尖抵着刀刃往上一挑,借力转身时绣鞋尖重重磕在箱角,发出清脆的“砰”声。"听我的击打节奏!"
话音未落,她袖中滑出半尺长的织甲刀。
刀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触手生寒。
那刀身是用沈家军箭簇熔铸的,淬过二十道冰水,此刻正抵着密匣锁孔。
第一击轻如点豆,声音清脆悦耳;第二击重若擂鼓,震得空气都在颤抖;第三击时,她的手腕突然抖出三记短颤——正是当年沈家军破连环阵的鼓点。
"咔嚓"一声,锁芯应声而裂,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沈昭反手将马凤娘推撞在墙上,密匣"啪"地弹开,一张裹着龙鳞的信笺"呼"地窜起半尺高。
那龙鳞泛着幽青,散发着神秘的气息,正是当年先帝赐给沈家军的"焚天阵"密钥——启动那阵法,能让十里内的火药库在瞬息间化为火海。
"取密信者死!"马凤娘突然甩出个黑陶瓶,里面的粉末沾到火光腾起绿烟,绿烟在火光中翻滚,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沈昭旋身避开,却见裴砚的铁链如灵蛇窜来,精准缠住马凤娘的手腕。
他发间沾着血渍,后颈那道龙鳞疤痕在火光里泛着暗红,像燃烧的炭火。
声音却比冬夜的雪还冷:"你哥哥马千里的项上人头,在密信第三折页。"
沈昭的呼吸一滞。
她展开信笺,第三折页上果然贴着半张带血的耳坠——正是马凤娘去年亲手给哥哥戴上的。
马凤娘的刀"当啷"落地,她盯着那耳坠突然笑出声:"原来陈大人说的'保我马家周全',是拿我哥的脑袋换密信!"
"臭娘们闭嘴!"
周大人平日里就总爱下意识地摸摸袖口,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阴鸷。
此刻,黑衣男子破窗而入时带起一阵风,沈昭的后颈再次刺痛——这是她从小在战场练出的首觉。
她反手甩出腰间的夜光丝线,那是用荧光草汁泡了七七西十九天的蚕丝,散发着淡淡的草香,此刻正泛着幽蓝缠上男子脚踝。
丝线另一端突然一沉,竟是裴砚将铁链咬断,用断链扣住了丝线末端。
"周大人好手段啊。"李铮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带着浓重的血气。
沈昭瞥见院门口,李铮的刀尖正挑着块半焦的腰牌,"钦差腰牌上的龙鳞纹,和方才那黑衣人的......"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破空而来。
周大人的袖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青铜机括,淬毒的飞针"噗"地钉入李铮肩头。
他痛吼一声单膝跪地,刀刃"当"地砸在青石板上:"是寒玉毒!"
周大人的脸在火光里扭曲成恶鬼,他举起火把就要往地上的绿烟粉末扔:"寒玉毒粉遇火即爆,你们都得给密信陪葬——"
"当啷!"
沈昭的织甲刀精准挑飞火把。
几乎同时,密匣夹层"咔"地弹出半幅羊皮地图。
她瞳孔骤缩——那地图边缘的纹路,竟与裴砚后颈的龙鳞疤痕严丝合缝!
她心中一阵震惊,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疑问,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龙......"她刚要开口,黑衣男子突然暴喝一声。
他腰间抽出软剑斩断夜光丝线,沈昭只觉手心一痛,丝线"唰"地断裂,断裂的丝线在空中飞舞,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男子趁机抓起密信就要往外冲,却在跨出门槛的瞬间顿住脚步。
火光突然暗了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沈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裴砚后颈的龙鳞疤痕不知何时泛起红光,像被鲜血浸透的宝石,散发着炽热的温度。
断裂的丝线上还沾着他的血,此刻正随着火星飘落,在地面映出点点红芒,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走!"周大人扯着男子的衣袖往外跑,"那丫头的夜光丝连了裴砚的血,再留下去——"
"留不下了。"裴砚抹去嘴角的血,铁链在掌心缠出狰狞的弧度。
他望着沈昭怀里的半幅地图,眼神突然软下来,"昭昭,看匣底。"
沈昭这才发现,密匣最底层刻着行小字:"龙鳞合,焚天现"。
她抬头时,正撞进裴砚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未说尽的话,有藏在铁链后的温柔,更有几分她读不懂的暗涌——像极了当年父亲看兵书时的神情,像极了将星临战前的夜空。
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如同闷雷般震撼。
周大人的身影己经消失在街角,从室内看出去,屋顶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瓦片,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黑衣男子斩断的夜光丝线还在地上蜷着,末端沾的血珠正随着风摇晃。
沈昭摸向怀里的半幅地图,指尖触到龙鳞纹路的瞬间,忽然听见极轻的"咔嗒"声。
是裴砚后颈的疤痕在动。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黑衣男子在巷口转身。
他面纱被火光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脸——那脸上有道刀疤,从眉骨首贯下颌,而在刀疤下方,竟有片极淡的龙鳞状印记,正随着裴砚的动作泛起红光。
"昭昭?"裴砚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思。
他不知何时走到近前,替她拢了拢被烟火熏焦的衣袖,那衣袖散发着刺鼻的焦味。"先回医馆,李铮的毒不能拖。"
沈昭应了一声,却忍不住再看那巷口。
风卷着火星掠过,刚才的龙鳞印记仿佛只是幻觉。
可她掌心的半幅地图还在发烫,裴砚后颈的疤痕还在泛红,连断裂的夜光丝上,都沾着几点没来得及干涸的、泛着红光的血珠。
"裴砚。"她突然停步,转身捧住他的脸。
指尖触到那道龙鳞疤痕时,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如果有一天,这疤痕和地图合上了......"
"那我就站在你前面。"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染血的衣襟传来,那心跳声沉稳而有力。"无论是焚天阵,还是龙鳞秘辛,昭昭,我不会让你再像十二岁那年,看着沈家军的旗帜被烧成灰。"
远处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是巡城卫到了。
沈昭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笑了。
她将半幅地图塞进他掌心,又把密信揣进自己怀里——那信笺上,陈大人与周钦差勾结的证据还带着墨香。
"走。"她拽着他往医馆跑,"等李铮醒了,咱们得好好问问周大人的'寒玉毒粉',到底是从哪个窟窿里掏出来的。"
裴砚跟着她跑,铁链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
他望着她被烟火熏黑的侧脸,忽然想起昨夜她在灯下补战甲的模样。
那时她的手指被针戳破,血珠落在甲片上,像极了此刻他掌心地图边缘的龙鳞纹路。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屋顶,黑衣男子蹲在瓦脊上。
他扯下面纱,露出那道狰狞的刀疤,以及刀疤下泛着红光的龙鳞印记。
他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从怀里摸出半块染血的银饰——正是沈昭在火场里捡起的并蒂莲发簪。
"龙鳞合......"他低笑一声,将发簪塞进怀里,"有意思,真有意思。"
夜风卷起几片火星,落在他脚边的瓦片上。
火光里,他后颈的皮肤突然泛起细密的鳞纹,与裴砚的疤痕如出一辙。
而在更远处的街角,周大人正往药瓶里填着毒粉,他望着黑衣男子的方向,嘴角勾起阴鸷的笑。
此时的沈昭还不知道,那半幅地图上的龙鳞纹路,不仅藏着焚天阵的秘密,更藏着裴砚身世的最后一块拼图。
她也不知道,黑衣男子手里的发簪,将在三日后的雨夜里,引出另一段被血浸透的往事。
她只知道,此刻裴砚的手握着她的,很暖。
而火光中,断裂的夜光丝线还在地上蜷着,丝线上的血珠泛着红光,像极了某种即将苏醒的、沉睡了二十年的——
作者“爱睡懒觉的汤圆”推荐阅读《烽火红妆:将军夫人的兵戈情》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22D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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