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斧带起的风如利刃般割得沈昭耳侧生疼，那风声尖锐刺耳，好似厉鬼的尖啸。
她甚至能看清斧刃上凝结的毒珠，那毒珠泛着幽绿的光，正顺着斧刃的弧度缓缓往下淌，发出细微的滴答声，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千钧一发之际，裴砚的铁链缠上斧柄，金鳞纹路在他腕间翻涌如活物，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伴随着轻微的嗡嗡声，竟将那三十斤重的巨斧生生拽偏半寸。
"喀！"斧刃擦着沈昭左肩劈进石墙，震得整面石壁簌簌落灰，那灰末如同细小的烟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陈旧的土腥味。
巨斧手闷哼一声，他臂上肌肉虬结如铁，皮肤下的青筋暴起，在用力拔斧头时发出低沉的闷响。
竟要将嵌在墙里的斧头硬出。
沈昭趁机滚到墙角，指尖死死抠住震雷弹木匣，那木匣的表面粗糙不平，带着一丝凉意。
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黑铁弹丸，每一枚都刻着她用刻刀熬三个通宵雕出的火纹，那火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引信！"她扯着嗓子喊，那声音在空旷的石屋里回荡，带着一丝急切。
左手迅速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个牛皮小袋，那牛皮质感粗糙，带着一股皮革的气味。
装着她用赤焰草、火硝和自己的血调成的引药。
裴砚的锁链突然绷首，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将巨斧手拉得踉跄半步，沈昭借着这空隙甩出一把引药，火星子"噼啪"炸在弹丸凹槽里，那火星带着炽热的温度，溅到皮肤上微微刺痛。
"裴砚！
萧景琰！"她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刀刃在掌心一划，鲜血溅在最中央的弹丸上，那鲜血温热粘稠，带着一丝铁锈的味道。"用你们的血！
按兵书里的玄武阵位！"
裴砚的锁链"铮"地断开，他手掌在断链处一抹，金鳞纹路瞬间爬满整条手臂，指尖渗出的血珠精准滴在东边弹丸；萧景琰的佩刀"呛"地入鞘，他咬着牙划破指尖，血珠落在西边弹丸——这二人的血竟泛着淡金色，像熔了金箔的水，滴在弹丸上便滋滋作响，火纹立刻亮如流萤，那流萤般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散发着微弱的热量。
"起阵！"沈昭将最后一枚弹丸踢向阵眼，十二枚弹丸同时炸开幽蓝火光，那火光幽冷明亮，带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在众人头顶织成一张光网。
巨斧手的斧头终于拔了出来，他狞笑着挥斧要劈，那笑声沙哑而恐怖。
却见那光网"嗡"地一颤，化作半透明屏障将他挡在三尺外。
"奶奶的！"巨斧手抡起斧头猛砸屏障，震得整间石屋都在晃，那震动让地面微微颤抖，灰尘再次扬起。
可屏障只泛起涟漪，连道裂纹都没有。
外头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狼帮的先锋喽啰举着刀枪冲进来，全被屏障弹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发出闷响，那闷响沉闷而厚重。
"好手段！"周大人不知何时从阴影里走出来，蟒纹官服上沾着血渍，那血渍殷红刺眼，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却依然端着从容的架势，"本以为姑娘只会做些铁疙瘩，没想到连失传的玄甲阵都能布。"他目光扫过屏障上流转的火纹，指尖轻轻腰间玉牌，那玉牌温润光滑，带着一丝凉意。"若能退了这狼帮，本大人保你进尚方监当典作，比在这破市集打铁强百倍。"
沈昭扯下衣襟裹住掌心的伤口，血珠透过粗布渗出来，在地上洇出小红花，那红花鲜艳夺目，带着一丝血腥气。"周大人的人情，沈某受不起。"她瞥了眼周大人腰间的玉牌——那是北境都护府的虎符，可方才狼帮冲进来时，这位大人躲在梁上连刀都没拔。
裴砚走到她身侧，锁链在掌心缠了两圈，金鳞纹路正缓缓褪去。
他低头看她渗血的手，喉结动了动，突然握住她缠着布的手，那布粗糙而干燥。
沈昭一怔，他掌心的茧子磨得她伤口发疼，却比石壁暖得多。
"昭儿。"他声音低得像掠过城墙的夜风，带着一丝温柔。"方才那斧头..."
"我没事。"沈昭反握住他的手，指腹触到他腕间未褪尽的金鳞，那金鳞坚硬而光滑，是前朝皇族特有的血脉印记。"倒是你，黑血还没止住。"她瞥见他肩甲下渗出的黑红血迹——方才为挡那斧头，他硬接了巨斧手一肘，伤口早该发黑，此刻却只是淡红，"你的血..."
"皇族血脉能逼毒。"裴砚轻声道，指腹轻轻蹭过她发顶被斧头削断的碎发，那碎发柔软而干燥。"当年我娘被毒箭射中，也是靠这血才活下来。"
外头突然传来铜锣声，那铜锣声清脆响亮，在空气中回荡。
狼帮的喊杀声变了调子。
沈昭松开裴砚的手，扒着窗沿往外看——狼帮的人正在重新列队，原本杂乱的喽啰退到两边，中间让出条道，七八个扛着粗木的汉子正往阵前抬什么，那粗木沉重而粗糙，扛着的汉子们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他们搬了撞城木。"萧景琰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刀鞘重重磕在地上，那磕地声沉闷而有力。"上头裹了湿牛皮，寻常火攻烧不透。"
沈昭的心跳陡然加快，那心跳声在她耳边咚咚作响。
她盯着屏障，原本幽蓝的光色正一点一点变浅，像浸了水的靛青布，那颜色的变化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显。
布阵时，沈昭隐隐觉得周围有一股莫名的气息干扰，但战斗紧急她没细想。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或许正是这股气息影响了血脉之力的正常发挥。
原本三重血脉叠加本该撑半个时辰，可现在才过一刻钟，阵法的光色就开始暗淡。
"血不够。"她喃喃自语，指尖掐进掌心，那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布阵时我只滴了三滴，可这屏障要的是持续的血脉之力。"她回头看向裴砚，他脸色己经有些发白，萧景琰的指尖还在渗血，显然也不好过。
周大人摸着下巴凑过来："姑娘可是遇到难处了？
本大人这还有二十个亲卫，虽不如裴统领勇猛，但若要放血..."
"不必。"沈昭打断他，目光扫过地上的震雷弹木匣——匣底还剩三枚弹丸，是她留着对付狼帮大头目的后手。
她咬了咬牙，弯腰捡起弹丸，那弹丸冰冷而沉重。"裴砚，萧景琰，再借点血。"
裴砚的锁链"当啷"落地，他抽出短刀就要划手腕，却被沈昭按住："指尖就行。"她握住他的手，短刀轻轻一划，血珠刚冒头就被她按在弹丸上，"这次布个叠阵，用弹丸引动血脉，应该能撑更久。"
屏障的光色重新亮了些，可沈昭能感觉到，那光芒底下像压着团虚火，随时可能熄灭。
外头撞城木的闷响越来越近，狼帮头目沙哑的喊叫声穿透屏障："给老子砸！
砸烂这劳什子光罩！"
"昭儿。"裴砚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凉得惊人。"若真撑不住..."
"没有撑不住。"沈昭抬头冲他笑，那笑容里带着股狠劲，像她当年在市集被地痞围殴时举着铁锤的模样。"我沈家的阵，就算用骨头垫着，也得给我立住。"
撞城木的第一下撞击传来时，屏障晃得几乎要碎，那震动让沈昭的身体也跟着摇晃。
沈昭盯着逐渐暗淡的光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疼痛让她更加坚定。
她看着屏障上的火纹，思绪飘回到小时候跟着父亲学布阵的场景。
父亲摸着她的头，指着火纹对她说："阵是死的，人是活的。
真到了山穷水尽，用自己的命填，也得把阵盘活。"可现在不是山穷水尽，是刚见点光又要落进黑窟窿。
她看着裴砚苍白的脸，萧景琰紧抿的唇，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她总想着用阵法御敌，却忘了人心比阵法更难测。
周大人此刻正背着手站在阴影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像在看一场戏。
撞城木的第二下撞击比第一下更狠，屏障上裂开蛛网状的细纹，那细纹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沈昭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盯着那细纹，突然想起兵书里的一句话："阵破时，破阵者的血，亦是阵的骨。"
她摸向腰间的短刀，指尖刚碰到刀柄，裴砚突然攥住她的手："昭儿，你要做什么？"
"补阵。"沈昭抽出短刀，刀刃在腕间划出一道血口，那鲜血如注，带着一股炽热的温度。"用我的血。"
鲜血滴在阵眼弹丸上，屏障的裂纹瞬间愈合，光色重新变得幽蓝，那幽蓝的光芒照亮了沈昭的脸庞。
裴砚的瞳孔骤缩，他猛地将她拉进怀里，锁链缠在她腰间，像要把她嵌进自己骨头里："沈昭，你敢再胡来，我就把你绑在帐里，一辈子不许碰阵法！"
沈昭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笑出了声："裴统领这是要当护崽的狼？"她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惧。"放心，我命硬得很，死不了。"
外头撞城木的撞击声突然停了。
沈昭挣开裴砚的怀抱，扒着窗沿望去——狼帮的人正往后退，为首的头目对着他们这边抱拳："沈姑娘好手段！
某家今日认栽，改日再来讨教！"
"他们撤了？"萧景琰的刀"呛"地出鞘一半，又皱着眉收回去，"不对劲，狼帮向来不死不休，怎会就这么退了？"
沈昭盯着逐渐远去的狼帮队伍，突然注意到队尾有顶青呢小轿，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绣着缠枝莲的袖口——那是周大人亲卫的服饰。
她转头看向周大人，正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周大人这出戏，唱得妙啊。"沈昭冷笑，"狼帮撤得这么及时，莫不是有人递了信？"
周大人抚了抚胡须："姑娘多心了。
本大人不过是...见姑娘辛苦，让手下去劝了劝。"
裴砚的锁链"铮"地绷首，金鳞纹路在臂上翻涌："周大人劝人的手段，倒是和狼帮的斧头一样利落。"
沈昭按住裴砚的手臂，目光扫过逐渐暗淡的屏障——刚才用她的血补阵，虽暂时撑住了，可血脉之力消耗太快，此刻光色又淡了两分。
她看着周大人腰间的虎符，突然明白过来：这老狐狸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用狼帮试她的阵法，再用她的能力立威。
"昭儿？"裴砚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沈昭收回目光，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腕间的金鳞："没事。"她看向逐渐暗淡的屏障，心中突然涌起股不安——方才狼帮撤得太干净，连具尸体都没留，分明是有备而来，又有备而退。
更麻烦的是这阵法，看似挡住了攻击，实则根基不稳，若再来一次...
她低头看着掌心未干的血，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阵无完阵，人无完人。
真正的破阵，不在阵外，在阵内。"
此刻屏障的光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沈昭盯着那逐渐模糊的火纹，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布的不只是御敌的阵，更是把所有人困在局里的阵——周大人的算计，裴砚的担忧，萧景琰的怀疑，都像无形的锁链，勒得她喘不过气。
"得重新布阵。"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短刀，"得把人心也算进去。"
裴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屏障，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昭儿，怎么了？"
"没事。"沈昭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个笑，"就是有点累。"
可她知道，这不是累。
是她突然明白，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狼帮退了，周大人的算盘还在打，而她的阵法，己经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夜风卷着血腥气从窗缝钻进来，那血腥气刺鼻而浓烈。
沈昭盯着逐渐暗淡的屏障，心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紧迫感。
她摸出怀里的兵书残页，指尖触到父亲当年写的批注："阵者，局也。
破局者，必见局中局。"
此刻的屏障，像极了她眼前的局。
光色越暗，她越能看清局里的阴影——周大人袖中握紧的虎符，萧景琰刀鞘上新鲜的刀痕，裴砚腕间未褪尽的金鳞，还有她自己掌心里未干的血。
"得重新布个阵。"她低声道，目光扫过众人，"一个能困住所有局中局的阵。"
外头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
沈昭看着屏障最后一丝光色消失，伸手接住飘落的火星，掌心被烫得发红，那灼热的疼痛让她清醒。
她望着漆黑的夜空，突然笑了——这局虽险，倒也有趣。
毕竟，她沈昭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里，给自己挣出条活路。
作者“爱睡懒觉的汤圆”推荐阅读《烽火红妆：将军夫人的兵戈情》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22D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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