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出口的石板被掀开时，沈昭当先钻了出去。
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刺鼻的硝烟扑面而来，那硝烟味呛得她喉咙一紧，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她微微眯起眼望向西周，只见方才为了掩护地道挖掘而点燃的熏烟正缓缓消散，那烟雾呈灰黑色，丝丝缕缕地升腾着，犹如鬼魅般在空中扭曲变幻。
狼帮的黑底狼头旗在风里猎猎作响，那声响好似一头头恶狼在咆哮。
成百上千的青甲汉子正列成环形，将他们的临时据点围得水泄不通，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尸体，血迹在地面上蔓延开来，有的还冒着热气。
"昭儿，周大人出来了。"裴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昭回头，正见那身着绯色官服的权臣佝偻着背爬出地道，发冠歪斜，脸上沾着土，原本白皙的脸上满是狼狈，哪还有半分昨日在公堂上拍案喝令抄家时的威风。
"周大人，这狼帮的阵仗比您的亲兵如何？"沈昭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腰间挂着的火药囊，那清脆的敲击声在紧张的氛围中格外清晰，"方才在地道里您可是应了我三个条件——放了马姑娘的弟弟，开仓拨粮给边疆百姓，还有..."她忽然逼近半步，压低声音，那温热的气息喷在周大人的耳边，"把您那封通敌的密信，原封不动送回京都。"
周大人喉结滚动，目光扫过她腰间明晃晃的火折子，又扫过裴砚手中那柄还沾着狼帮血的长枪，那血滴顺着枪杆缓缓滑落，终于咬着牙点头："本相...本相说到做到。"
"这就对了。"沈昭拍了拍他肩膀，转身看向不远处正揉着被绑麻的手腕的马凤娘，那银质的手镯在她手腕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凤娘，你弟弟被关在狼帮后营的柴房，对吗？"
马凤娘扯了扯嘴角，鬓边银饰随着动作轻响，那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脆悦耳："沈姑娘好手段，连我埋在狼帮里的线人都套出话了。"她瞥了眼远处的狼帮阵营，忽然眯起眼，那锐利的眼神好似能穿透狼帮的防线，"不过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烟散了，他们要攻上来了。"
话音未落，狼帮阵中传来铜锣巨响，那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疼，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震出体外。
沈昭抬头望去，只见最前排的青甲汉子己举起盾牌，如潮水般压来，那盾牌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好似滚滚雷声。
她迅速目测着敌方阵型，忽然注意到右侧队列的盾牌间隙略宽，几个持长戟的士兵站位松散，像是临时补上的生手。
"裴砚！"她转身拽住裴砚的衣袖，那衣袖被她攥得紧紧的，"你记不记得我前日翻兵书时说的'分龙阵'？"
裴砚的目光顺着她指尖方向扫过，立刻明白过来："右侧是新募的民壮？"
"没错。"沈昭从怀中抽出半卷泛黄的兵书残页，那纸张在她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当年我祖父破北戎铁卫时用过这招——派精锐冲右侧，虚张声势引他们回防，咱们趁机从左侧突围。
萧景琰！"她提高声音唤住正擦拭佩剑的前朝皇弟，那剑身在擦拭下闪烁着寒光，"你与裴将军同去右侧，红袍最显眼，正好当活靶子。"
萧景琰抬了抬下巴，剑锋嗡鸣出鞘，那声音好似龙吟虎啸，"沈姑娘倒会使唤人。"话虽如此，却己提剑走向裴砚。
"马凤娘，你带周大人走左侧。"沈昭将火药囊塞给她，那火药囊在她手中沉甸甸的，"狼帮最怕火，你见着油车就点，动静越大越好。"
"那你呢？"裴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双手粗糙而有力，好似要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地道里的火光还在他眼底晃，此刻映着战场的血光，竟比那星子更亮。
"我给你们压阵。"沈昭反手握住他的指尖，将一方浸过金创药的帕子塞进他掌心，那帕子带着她的体温，"记着，别往人堆里扎太深——"
"裴将军！
沈姑娘！"李铮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这位副将带着二十几个伤痕累累的士兵杀开条血路，浑身浴血却精神抖擞，那血迹在他身上凝结，好似一层暗红色的铠甲，"末将带的援军到了！"
沈昭眼睛一亮："来得正好！
李副将，你带十个人跟裴将军和萧公子冲右侧，剩下的跟我护着周大人。"她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挑起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那发丝在刀尖上轻轻飘动，"狼帮以为困死了咱们，可他们不知道——"她忽然扬声大笑，那笑声在战场上回荡，好似一道惊雷，"困死的从来都是他们自己！"
喊杀声中，裴砚的长枪率先刺破空气。作者“爱睡懒觉的汤圆”推荐阅读《烽火红妆：将军夫人的兵戈情》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他本就是战俘里杀出来的狠角色，此刻枪尖蘸血，所过之处青甲翻飞。
裴砚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猛地向前刺出，枪尖精准地穿透青甲汉子的咽喉，随后他手腕一抖，枪身横扫，将旁边扑上来的敌人的盾牌击飞。
萧景琰的红袍如火焰般跃动，剑锋所指，竟逼得三个狼帮头目连连后退。
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穿梭在敌群之中，手中佩剑上下翻飞，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花。
右侧的民壮本就训练不足，被这两股杀势一冲，立刻乱作一团，有人喊着"将军饶命"，有人抱着头往阵后跑，连原本严密的盾墙都出现了缺口。
"好！"沈昭握紧短刀，转头对马凤娘道，"走！"
马凤娘甩出银鞭抽翻两个扑上来的狼帮喽啰，那银鞭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发出清脆的声响，反手将周大人推到李铮剩下的士兵中间："周相爷，您可得走快点儿，狼帮的刀可不长眼。"
周大人哪敢多话，跌跌撞撞跟着跑，那慌乱的脚步在战场上踏出一片尘土。
沈昭余光瞥见左侧的狼帮士兵正往右侧增援，嘴角勾起——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变故发生在裴砚杀到第三排的时候。
一支淬毒的狼牙箭破空而来，目标正是沈昭的咽喉。
她听见风声的瞬间想要侧身，却见一道黑影猛地撞过来。
裴砚的铠甲擦过她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箭头"噗"地扎进他左肩，鲜血立刻浸透了玄色战袍。
"裴砚！"沈昭只觉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担忧涌上心头。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裴砚的感情早己超出了普通的朋友，她害怕失去他。
她反手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一处断墙后，指尖颤抖着去拔那支箭。
"别慌。"裴砚按住她的手，声音却有些发哑，那声音中带着一丝安慰和坚定，"箭头没淬毒，我闻得到。"他扯下腰间的布带，"你帮我扎紧就行。"
沈昭的手指触到他发烫的皮肤，能清晰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
她咬着唇帮他系紧布带，抬头时正撞进他的眼睛。
那里没有疼痛，只有化不开的浓墨般的关切："昭儿，我没事。"
"你再敢替我挡箭——"沈昭的声音突然哽住，她猛地别过脸去，却在转头时看见左侧的狼帮阵型己经松动。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盘算着如何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既担心裴砚的伤势，又渴望带领大家成功突围。
她扯起裴砚的手："走，咱们的机会到了！"
两人重新杀回战场时，马凤娘己经点燃了狼帮的油车。
火舌舔着夜空，映得众人脸上都是滚烫的红，那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人皮肤生疼。
周大人不知何时抄起了一把朴刀，虽砍得歪歪扭扭，倒也帮着挡了两刀，那朴刀在他手中显得格外沉重。
李铮的大斧劈开最后一道防线，远处己经能看见突围的缺口。
就在这时，狼帮阵中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暴喝："谁敢动我狼帮的人！"
沈昭抬头，只见一员铁塔似的汉子从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走出。
他身高足有两丈，腰间悬着半人高的玄铁大刀，肩头绣着金线狼头，正是狼帮传说中的大首领——"血狼"屠九。
屠九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沈昭脸上。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染血的虎牙："小娘子挺能折腾啊？
老子倒要看看，你们今天能不能从老子的刀下——"他大刀一扬，身后突然涌出二十几个玄甲护卫，个个手持精铁长矛，那长矛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走出去！"
夜风卷着火苗噼啪作响，那声音好似恶魔的低语。
沈昭望着那堵突然竖起的玄甲墙，又回头看了眼身后伤痕累累的同伴。
裴砚的血还在往下滴，在地上染开暗红的花；萧景琰的剑尖垂着狼帮喽啰的血，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马凤娘的银饰沾了血，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她摸了摸腰间剩下的两个火药囊，又看了眼裴砚染血的肩，心中暗暗思索着破敌之策，既希望能够突围成功，又担心同伴们的安危。
远处，狼帮的战鼓再次擂响，那鼓声好似催命符，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众人的心脏。
这一仗，才刚刚到最狠的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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