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密室里，浓烟如汹涌的浪涛般翻滚着，越来越浓，刺鼻的味道首钻鼻腔，沈昭被呛得喉间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一般难受，却仍死死盯着周大人攥着马凤娘脖子的手。
密室的墙壁上，绘着晦涩难懂的壁画，在烟雾中隐隐约约，好似藏着无数秘密。
那只青灰色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马凤娘雪白的颈子里，在皮肤上压出暗红的淤痕，马凤娘细嫩的肌肤与周大人粗糙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大人这是做什么？"裴砚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冰冷而锋利，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他原本靠在墙角，此刻缓缓首起身子，腰间横刀的刀鞘在青砖上擦出刺啦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回荡，仿佛是死神的脚步。
沈昭余光瞥见他指节泛白——这是他动杀心的征兆，可她知道，现在不能让裴砚冲动。
她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紧张得无法呼吸。
周大人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原本以为这密室是天罗地网，没想到沈昭竟能搞出烟幕，更没想到外头的狼帮来得比他的暗卫还快。
此刻通风口的烟倒灌进来，他的官袍前襟全被冷汗浸透，湿漉漉的布料贴在身上，让他感觉无比难受，可那只扣住马凤娘的手反而更紧了："沈姑娘不是最会算吗？
你说，我是该杀了这丫头，还是该拿她换条命？"
马凤娘突然笑了。
她被掐得声音发哑，却偏要仰起脸，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老匹夫，你当我是软柿子？
上个月在青盐镇，我拿毒针捅穿三个杀手喉咙的时候，你还在朝上啃皇帝赐的鹿肉呢。"她说着，脚尖悄悄勾住周大人的皂靴后跟——沈昭看懂了，这是马凤娘在找机会反制，可周大人此刻像根绷紧的弦，稍有动静就会要了她的命。
沈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满是冷汗。
沈昭攥着袖中半块火药的手微微发颤。
她想起三日前在铁匠铺里，李铮拍着胸脯说"狼帮那伙土匪，老子带二十个弟兄足够平了"，想起自己连夜改良火药配比时，姜九娘在油灯下帮她理火捻子，说"昭姐这招烟幕弹，保准把周狗的眼线全熏成睁眼瞎"。
她以为算无遗策，却独独没算到周大人会狗急跳墙抓人质。
此时，她的脑海中迅速权衡着利弊，思索着如何才能在这绝境中找到生机。
"昭儿。"裴砚的声音突然放轻，带着只有她能听见的温度，那声音仿佛一道温暖的光，穿透了这黑暗而紧张的密室。"你看马姑娘的耳环。"
沈昭顺着他的目光扫过去——马凤娘左耳坠子在浓烟里闪了闪，那是枚月牙形的银饰，边缘磨得锋利，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她心里突然透亮：马凤娘早有准备，方才的话是在激怒周大人，好让他松懈。
可问题是，周大人若现在被激怒，马凤娘的脖子可能先断。
沈昭心急如焚，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外头传来闷响，像是狼帮用撞木撞门，那声音沉闷而有力，仿佛是命运的敲门声。
密室的砖墙跟着震动，头顶的石屑簌簌往下掉，纷纷扬扬地落在众人身上。
周大人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往门口飘了飘——沈昭知道，这老狐狸在算时间：他的暗卫被烟幕困在院子里，狼帮的人却越来越近，再过半柱香，这道门就得被撞开。
"周大人想活命吗？"沈昭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得像敲铜盆，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格外响亮。
周大人的目光刷地转回来，她趁机往前迈了半步，"你挟持马姑娘，狼帮的人冲进来，是先砍你还是先砍我们？
他们要的是前朝余孽的脑袋，你这张脸，他们可未必认得。"
周大人的手指颤了颤。
沈昭乘胜追击："你放了马姑娘，我们带你从密道走。
出了城，你回你的相府，我们继续找我们的东西——皇位的事，咱们有的是时间谈。"她故意把"皇位"两个字咬得极重，周大人的瞳孔明显收缩——这老匹夫费尽心机打压前朝，不就是怕裴砚那支皇族血脉重登大宝？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周大人冷笑，可声音里有了裂痕，"密道？
你当我不知道这密室就一个出口？"
"那周大人是想赌狼帮的刀快，还是赌我的火药快？"沈昭摸出袖中火药，在掌心摊开，那黑色的火药颗粒在她的掌心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半块要是撒在烟里......"她没说完，可周大人想起方才烟里混着的焦糊味——那是她第一次撒火药时，烧着了房梁上的油毡。
马凤娘突然咳嗽起来，故意咳得又急又响。
沈昭看见她的银耳环擦过周大人的手腕，在那层松纹锦袖上勾出一道线。
周大人的注意力被火药吸引，攥着她脖子的手不自觉松了半分。
"大人！"外头传来嘶哑的喊叫，是周大人的贴身护卫，"狼帮撞开东墙了！
小的们顶不住——"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
密室的木门"咔"地裂开道缝，冷风裹着土腥气灌进来，那股冰冷的风像冰刀一样割在众人的脸上。
周大人的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望着那道裂缝，又望着沈昭掌心的火药，突然松开了马凤娘。
马凤娘踉跄着往旁边倒，沈昭眼疾手快捞住她，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能感觉到彼此急促的呼吸。
裴砚的横刀己经出鞘，却在看见周大人后退半步时顿住——那老匹夫退到墙角，扯了扯皱巴巴的官袍，竟又摆出几分威严："沈姑娘，这密道......"
"跟紧了。"沈昭拽着马凤娘往密室最暗的角落走，指尖在砖墙上敲了三下，那清脆的敲击声在黑暗中回荡。
裴砚立刻跟上，刀柄轻轻撞了撞她的后背——这是他们约定的"我在"的暗号，这个暗号让沈昭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外头的撞门声更近了，周大人的官靴在青砖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沈昭摸着墙缝里的凸起，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
她回头，正看见马凤娘扯下一片衣襟，按在脖子上的淤痕处，冲她眨了眨眼。
那枚月牙银饰还在她耳上晃，边缘沾着点淡红——不知道是周大人的血，还是她自己的。
"到了。"沈昭推开最后一块活动砖，地道里的霉味涌出来，那股刺鼻的味道让人作呕。
她转身看向周大人，后者正盯着地道深处，喉结动了动。
"走啊。"马凤娘突然推了他一把，"难不成你还想等狼帮来给你敬茶？"
周大人咬了咬牙，弯腰钻进地道。
裴砚最后一个进去，临进洞前回头望了眼裂开的木门——门外影影绰绰的火把光里，狼帮的绣金狼头旗正在晃动。
他伸手按在砖墙上，轻轻一推，活动砖严丝合缝地归位。
密室里重新陷入黑暗，只剩通风口的烟还在往上冒。
外头的喊杀声渐渐远了，可沈昭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周大人肯跟他们走，不过是权宜之计；狼帮的人没抓到他们，必然会全城搜捕；更要紧的是，萧景琰那老东西还在城外的破庙里等着......
地道里传来周大人的咳嗽声，马凤娘的嗤笑，还有裴砚压低的"小心台阶"。
沈昭摸着火折子点燃，跳动的火光里，众人的影子在土墙上摇晃，像群张牙舞爪的鬼。
她望着周大人紧绷的后背，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城门口，他站在八抬大轿里，朝她扔了块碎银，说"穷酸匠也配看相爷的仪仗"。
现在，这不可一世的相爷正弓着背，在她挖的地道里爬。
沈昭勾了勾嘴角。
可那又如何？
她有的是火药，有的是裴砚，有的是马凤娘的银饰，有的是李铮带的援军——更要紧的是，她有的是算计。
"昭儿，过来。"裴砚在前面伸手，火光里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地道分叉口，你选左边还是右边？"
沈昭把手放进他掌心。
左边通乱葬岗，右边通护城河。
她望着周大人微微发颤的背影，突然笑了："右边吧。
让周大人尝尝凉水的滋味，省得他忘了自己现在是谁的阶下囚。"
地道里传来马凤娘的闷笑，周大人的官靴踢到了土块。
沈昭捏了捏裴砚的手，跟着他往右边走。
火光在地道里摇晃，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连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都要被这团火烧个干净。
外头，狼帮的喊杀声还在继续。
可沈昭知道，他们早己经不在局里了。
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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