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后背重重撞在粮仓的木柱上，震得耳膜发疼。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不远处守卫甲胄摩擦的脆响——至少有二十人，正呈扇形向她逼近。
指腹着腰间震地甲的铜制触发器，这是她三天前趁送新制军甲时，悄悄在粮仓地下埋的火油桶引信。
当时王崇文的管家还骂她手脚慢，她就着油泥抹了把脸，说“军器讲究个慢工细活”，转头就把触发器藏进了腰带暗袋。
“沈姑娘，跑累了吧？”带头的守卫队长抽出腰刀，刀尖挑开她一缕垂落的发丝，“周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话音未落，沈昭的手指己经按下触发器。
“轰！”地动山摇的轰鸣中，粮仓西北角腾起橘红色火浪。
守卫们被气浪掀得踉跄，有人撞翻了粮袋，糙米“哗啦啦”砸在青石板上。
沈昭借着烟尘扑向左侧粮堆，反手拽下腰间的织甲丝——这是用精铁抽丝混着牛筋编的，她前晚特意拆了半幅旧甲，就为今天。
“追！别让她跑了！”队长的吼声响得刺耳。
沈昭猫着腰钻进粮袋堆成的掩体，能感觉到米粒透过粗布蹭着脸颊。
她数着脚步声：五个人往火起处跑，剩下的……十三步，七步，三步——
“在这儿！”刀尖划破粮袋的瞬间，沈昭翻身滚出掩体，织甲丝“刷”地缠上最近那守卫的手腕。
她借力一扯，那人踉跄着撞向同伴，两人的刀“当啷”落地。
“臭娘们！”另一个守卫挥刀劈来，沈昭矮身闪过，手肘狠狠撞向他肋下。
那守卫闷哼着弯腰，她趁机抓起脚边的铜灯台，照着他后颈砸下去——这是从账房顺的，灯油早被她倒空，砸人正得劲。
可到底寡不敌众。
当第三把刀抵住她后颈时，沈昭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混着粮仓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
“裴砚！”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
裴砚的剑刃劈开最后一个拦路守卫的肩甲时，右臂的旧伤正火辣辣地疼。
那是去年在北疆战场，为替她挡一箭留下的。
此刻他额角沾着血，发绳早散了，乌发被火光映得泛红，像团烧得正烈的火。
“将军！”姜九娘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他转头，正看见那抹鲜绿身影从屋顶跃下，手里的飞针“嗖嗖”钉倒两个追兵。
她身后跟着个瘦高的小厮，举着根烧火棍哆哆嗦嗦，正是前日被九娘用半吊钱策反的账房阿西。
“九娘！”裴砚挥剑斩断缠在廊柱上的绊马索，“昭昭在最里间！”“阿西，去开侧门！”姜九娘甩出腰间的银链，缠住墙头守卫的脖子用力一拽，“裴将军，跟我来！”
三人冲进粮仓时，正看见沈昭被三个守卫按在粮堆上。
她的发簪散了，碎发沾着血贴在脸上，可眼睛亮得惊人——那是看见他时，才会有的光。
“昭昭！”裴砚的剑划破空气，带起一阵腥风。
左边守卫的手腕应声而断，右边那个刚要转身，被姜九娘的飞针钉中膝盖，惨叫着栽进粮堆。
中间的守卫慌忙松手，沈昭趁机肘击他面门，借着力道滚进裴砚怀里。
“烫。”她摸到他胸前的血，皱了皱眉。
“没事。”裴砚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手臂却紧得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能闻到她发间熟悉的艾草香，混着淡淡的烟火气，这让他发颤的手慢慢稳了。
“走！”姜九娘拽了拽两人的衣袖，“后面还有二十个！”沈昭抹了把嘴角的血，从怀里掏出半块虎符晃了晃：“去中央大厅。”
中央大厅的横梁在火光中吱呀作响。
沈昭数着脚步退到墙角，指尖按在另一个触发器上——这是她藏在房梁上的火药桶，专门等敌人聚堆时用。
“都给我上！”守卫队长举刀冲过来，后面的守卫像潮水般涌进大厅。
“趴下！”沈昭大喊。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半面墙。
沈昭被裴砚护在身下，能感觉到他后背的甲片硌着自己，还有温热的血渗进衣领——他又受伤了。
等烟尘散去，大厅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守卫，队长的刀插在离她脚边三寸的地方，刀刃还在嗡嗡震颤。
“姐姐！”姜九娘从瓦砾堆里钻出来，鬓角划了道口子，“你没事吧？”“腿有点疼。”沈昭试着动了动，倒吸口凉气——小腿被弹片划开道寸长的口子，血正顺着裤管往下淌。
裴砚蹲下来，解下自己的外袍要给她包扎，被她按住手：“先找账本。”三人翻遍了瓦砾堆。
沈昭的指尖在最后半本账册上顿住——最后一页被整齐地撕去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纸边，墨迹还未干透。
“周延的手速倒是快。”姜九娘攥紧了手里的银链，“早知道该让阿西把账房锁死……”
“不怪你。”沈昭摸了摸那页空缺的位置，“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
“想找证据？”阴恻恻的声音从断墙外传来。
李德海扶着个小太监的肩膀走进来，拂尘上的红穗子在火光里像滴血。
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带刀侍卫，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姑娘，裴将军，”他笑出满脸褶子，“周大人说，你们要是肯把虎符交出来……”
“做梦。”裴砚的剑指向他咽喉，声音冷得像冰。
沈昭按住他的手腕，目光扫过李德海身后的侍卫——都是禁军打扮，腰牌上刻着“靖”字，是周延的亲卫。
她又摸了摸怀里的虎符，突然笑了：“九娘，去把阿西叫来。”
姜九娘愣了愣，随即点头跑开。
裴砚低头看她，正撞进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像边疆雪山上的湖，映着漫天火光。
“裴砚，”她轻声说，“你信我吗？”“信。”他说，这是他认识她以来，说得最痛快的一个字。
李德海的拂尘己经扬起：“给我……”
“将军！”阿西的喊声响彻废墟。
他举着个火把冲进来，身后跟着二十多个穿短打的汉子——是李铮的人，腰里别着沈昭新制的震地甲。
“李副将在城门口挡着周延的援军！”阿西跑得首喘气，“他说让姑娘们先撤！”
沈昭摸了摸小腿的伤，把半块虎符塞进裴砚手里：“去马厩，我让人备了三匹快马。”“你呢？”裴砚皱眉。
“我还有事。”她指了指李德海，又摸了摸自己鬓角——那里还藏着半管荧光草粉，“你带九娘先走，我随后就到。”
“不行。”裴砚抓住她的手腕，“要走一起走。”“裴砚！”沈昭提高声音，“你忘了我们的计划？”他顿了顿，终于松开手。
姜九娘拽着他往马厩跑，临了回头喊：“姐姐，我在城外接你！”
李德海的侍卫己经冲了过来。
沈昭摸出荧光草粉撒向空中，幽蓝的光里，她看见李德海的脸扭曲成一团。
她转身冲向另一侧断墙，靴底碾碎了半块烧黑的瓦当——那下面，是她今早埋下的第二桶火油。
火光中，沈昭跃上墙头。
她望着远处城门方向的火把，摸了摸怀里撕去最后一页的账册，嘴角勾起抹笑。
周延要毁证据，可他忘了，沈将军的女儿，最会的就是……
“去京城。”她对着夜风轻声说。
月光下，三匹快马的影子正朝着城门方向奔去。
而她，将带着半块虎符、半本账册，还有那颗与裴砚共同跳动的心，撞开那道朱红的城门——那里，藏着所有阴谋的源头。
(http://www.220book.com/book/22D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