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离开的第三天，林小雨收到一个快递包裹。拆开层层包装，里面是一本手工装订的素描本，封面用钢笔写着《西湖十日》。
翻开第一页，是高铁窗外的风景，铅笔线条流畅生动，角落里标注着"6月10日，离京"。往后翻，断桥残雪的三潭印月，雷峰塔的落日余晖，每条线条都透着熟悉的笔触——是周毅画的。
最后一页是幅未完成的速写：宾馆窗前的书桌，上面摊开着一本素描本，正是林小雨送给他的那本。画旁写着一行小字："没有你在，连风景都少了颜色。"
林小雨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突然发现纸张有些凹凸不平——是水滴干涸后的痕迹。她想起周毅总说自己不会画画，高二美术课作业还是她帮忙完成的。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毅发来的消息："收到了吗？"
"画得真好。"她回复，"什么时候学的？"
"在杭州的每个晚上。"他秒回，"宾馆隔壁住了个美院教授，教了我几招。"
林小雨把素描本抱在胸前，闻到了淡淡的松节油味道。
父亲在北京的这一周，林小雨带他逛遍了清华园。他们去了美院展厅，图书馆，甚至周毅的实验室。林父总是安静地跟在后面，偶尔用手机拍几张照片。
"小毅很优秀。"坐在食堂里，林父突然说，"把你交给他，爸爸很放心。"
林小雨搅动着碗里的汤："我自己选的。"
"是啊..."林父苦笑，"你从小就比爸爸有主见。"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远处有学生在争论某个艺术流派，声音忽高忽低。
"爸，"林小雨突然问，"当年为什么要跑？"
林父的手抖了一下，勺子磕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望向窗外，阳光照在他斑白的鬓角上。
"怕死。"他最终说，"那些人说再不还钱就卸我一条腿...我怕了，就..."
"那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走？"
"更怕你们出事。"林父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想着我一个人跑，他们不会为难你们..."
林小雨盯着汤面上漂浮的油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想起高三那年被追债的人堵在校门口的恐惧，想起母亲深夜咳血的样子，想起自己手腕上那些己经淡去的疤痕。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妈妈那时候差点死了。"
林父的肩膀垮了下来："我知道...后来打听到你们在医院...我偷偷去看过..."
"什么？"
"躲在走廊拐角，看护士给你妈妈打针，看你趴在病床边睡着..."林父的眼泪砸在桌面上，"那时候就想，我真是个畜生。"
林小雨的手紧紧攥着餐巾纸，首到它变成皱巴巴的一团。
"我不求你原谅。"林父抹了把脸，"就是...想亲眼看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父亲的手上，林小雨注意到那些粗糙的裂口和厚厚的老茧。她突然意识到，这双手曾经也把她高高举起，在她摔倒时轻轻扶起，在她发烧时整夜握着她的手。
"下周妈妈来复查，"她听见自己说，"你要不要...一起来接她？"
林父猛地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可、可以吗？"
"你自己问她。"林小雨站起身，"走吧，带你去看看我们画墙绘的地方。"
周六下午，林小雨正在美术馆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请问是林小雨吗？"一个女声问道，"我是周毅的妈妈。"
林小雨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来，颜料己经蹭到了裤子上。
"阿、阿姨好..."
"我在美院门口。"周母的声音平静，"方便见一面吗？"
二十分钟后，林小雨在校门口的咖啡店见到了周母。她比视频里看起来更严肃，穿着得体的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阿姨好。"林小雨紧张地坐下，"周毅去杭州了..."
红颜为钱笑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知道。"周母搅动着咖啡，"我是来找你的。"
林小雨的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上一次和周母"谈话"还是高三那年，结果是她和周毅被迫分开三个月。
"听说你们同居了。"周母开门见山。
林小雨的指尖掐进掌心："嗯，在北门外的小区..."
"房租多少？"
"一个月4000，我们各出一半。"林小雨如实回答，"我接了墙绘的活，收入还不错。"
周母挑了挑眉："不影响学习？"
"不会，都是周末做。"
服务员送上柠檬水，玻璃杯外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周母突然换了个话题："小毅说你爸爸来北京了？"
"是的。"林小雨谨慎地回答，"他...债务还得差不多了，想重新开始。"
"嗯。"周母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这个给你。"
林小雨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份购房合同的复印件，地址就在清华附近。
"这是..."
"首付我们己经付了。"周母的语气依然平静，"贷款写的是小毅的名字，但装修款还差一些。"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小雨一眼，"听说你墙绘做得不错？"
林小雨瞪大眼睛："阿姨的意思是..."
"别多想。"周母站起身，"只是觉得租房太浪费钱。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管不了了。"她拎起包包，临走前又补充道，"对了，小毅后天回来，别告诉他我来过。"
看着周母优雅离去的背影，林小雨呆坐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算是...认可？
周毅回来的前一晚，林小雨和父亲一起去超市采购。林父推着购物车，认真比对两种酱油的生产日期。
"爸，"林小雨把一包薯片扔进车里，"明天...妈妈要来复查。"
林父的手顿了一下："我知道。"
"你会去接她吗？"
购物车拐过一个货架，林父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如果你妈妈愿意见我的话。"
回到家，林小雨发现门口放着个快递箱，寄件人是周母。拆开后，里面是整套厨房用具，从刀具到调料瓶一应俱全，还有本手写的菜谱，扉页上写着"给小毅做的家常菜"。
林父好奇地翻看："这字迹...是小毅妈妈？"
"嗯。"林小雨咬着嘴唇，"她今天来找我了。"
"说什么了？"
"给了我们一套房子。"林小雨干巴巴地说，"字面意思。"
林父震惊地看着女儿，突然大笑起来："好家伙，我女婿这么抢手？"
"爸！"林小雨涨红了脸。
林父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看来我闺女也很了不起啊，能让那么挑剔的婆婆认可。"
林小雨低头整理那些厨具，突然觉得眼眶发热。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和父亲再也不会有这样轻松的相处时光了。
首都机场T2航站楼，林小雨不停地看表。航班应该己经落地二十分钟了，周毅却迟迟没有出现。
"会不会走错出口了？"林父也有些着急。
林小雨正要打电话，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航空煤油味道。
"想我了吗？"周毅在她耳边轻声问。
林小雨转身，周毅比走之前黑了些，眼睛却亮得惊人。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毅己经吻了下来。
"咳咳。"林父尴尬地咳嗽，"这儿还有人呢。"
周毅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林父，连忙松开手："叔叔好！"
"行了行了，先回家。"林父笑着摇头，"你妈今天要来复查，我们得去接她。"
"我们？"周毅惊讶地看向林小雨。
林小雨点点头，牵起他的手："走吧，路上跟你解释。"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照在三人的背影上。林小雨走在中间，左手牵着周毅，右手挽着父亲。远处，一架飞机正冲向蔚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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