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个周六，北京迎来了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周毅站在教职工小区7号楼502室门前，手里攥着那把崭新的钥匙，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林小雨站在他身后，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小小的云朵。
"准备好了吗？"周毅回头看她，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林小雨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围巾末端。这是他们第一次以"业主"的身份踏入这个即将成为"家"的空间。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脆。推开门的那一刻，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扑面而来，照亮了整个客厅。米色的布艺沙发静静地摆放在浅灰色的地毯上，原木色的茶几上放着一盆绿意盎然的龟背竹。最令人惊喜的是，朝南的阳台上摆着一个专业画架，旁边是装满颜料和画笔的收纳柜——和周毅第一次去她家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林小雨站在玄关处，喉咙突然发紧。
周毅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我妈说，家具都是按照你喜欢的风格选的。"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就当是提前给你的嫁妆。"
林小雨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手肘往后一顶："胡说什么..."
"哎哟！"周毅佯装吃痛，却趁机把她搂得更紧，"开玩笑的。不过我妈确实说..."他故意拖长音调，"这房子就当是给我们未来的投资。"
林小雨挣脱他的怀抱，赤脚踩在温暖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个新空间。主卧的墙上挂着一幅装裱精美的素描——那是高三毕业那年她画的周毅，站在樱花树下回头微笑的样子。画框右下角多了一行烫金小字："我们的第一个家。2023年冬。"
"阿姨什么时候..."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画框。
"上周专门去我家取的。"周毅靠在门框上，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她说你画得比照片还传神。"
林小雨突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扑进周毅怀里。她的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没想到真的能有这一天。"
周毅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一天'。"他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我保证。
周一下午三点，北京协和医院肿瘤科的候诊区。林小雨不停地看表，手指在膝盖上敲打出不安的节奏。周毅握住她冰凉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温暖。
"林芳家属。"护士推开诊室门叫道。
林小雨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一旁的周毅。诊室里，主治医师张教授正在电脑前查看检查报告，林母坐在一旁，神色平静。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张教授推了推眼镜，"肿瘤标志物全部在正常范围内，CT显示原病灶区域己经完全清除了。"
林小雨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周毅的手稳稳地扶住她的后背。
"后续只需要每半年复查一次。"张教授笑着说，"保持良好心态，健康饮食就行。"
走出诊室，林小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父亲。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棉袄，手里攥着一束包装简陋的康乃馨，紧张得像个等待面试的毕业生。
"去吧。"她轻轻推了推父亲的后背。
林父深吸一口气，步伐僵硬地走到前妻面前："阿芳...医生说..."
林母接过那束略显寒酸的花，轻轻"嗯"了一声。但这次，她的眼角微微弯了起来，像是冰封己久的湖面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十二月中旬的某个深夜，北京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林小雨从梦中醒来，发现窗外己是银装素裹。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赤脚踩在温暖的地板上，趴在窗前看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看什么呢？"周毅睡意朦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走过来，用毛毯裹住她单薄的肩膀。
"下雪了。"林小雨靠在他怀里，"真好看。"
周毅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嗯，明天可以堆雪人了。"
"幼稚。"她笑着用手肘顶他，却被他趁机搂得更紧。
"对了，"周毅突然想起什么，从床头柜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给你看个东西。"
信封里是一张烫金请柬，上面用优雅的字体印着"清华大学-微软亚洲研究院联合项目成果展"，受邀人处手写着"林小雨女士"。
"这周六？"林小雨翻看着精致的请柬，"你的项目入选了？"
周毅点点头，难得露出几分少年般的腼腆："是个智能绘画辅助系统，用了点深度学习和计算机视觉的技术..."他顿了顿，"其实灵感来自你。"
"我？"
"记得那个U盘吗？我把它升级了一下。"周毅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立刻显示出简洁美观的操作界面，"现在可以根据草图自动生成建筑透视辅助线，还能模拟不同画材的效果..."
林小雨试着在数位板上画了几笔，铅笔线条在屏幕上自动修正成流畅的曲线，水彩笔触晕染得恰到好处。"这太神奇了！"她惊叹道，"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熬了几个通宵吧。"周毅轻描淡写地说，但眼下的青黑出卖了他。
林小雨放下电脑，捧起他的脸。窗外，雪越下越大，雪花在玻璃上凝结成晶莹的图案。她的拇指轻轻抚过他眼下的阴影："傻瓜。
周六的清华中央主楼展览厅人头攒动。林小雨在入口处遇到了盛装出席的周父周母——周母难得穿了件浅米色的羊绒大衣，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紧张吗？"周母接过林小雨手中的包，轻声问道。
林小雨老实点头："比我自己参展还紧张。"
周母突然笑了，眼角浮现出几道细纹："小毅高二参加数学竞赛时，我在台下也是这种感觉。"她轻轻拍了拍林小雨的手背，"会好的。"
周毅的展台前围了不少观众。他穿着深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正在向几位评委模样的长者演示系统功能。看到林小雨和家人，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位是我们的灵感来源。"周毅把林小雨拉到身边，屏幕上立刻播放起一段视频——是她高中时在画室专注作画的侧影，"传统绘画与AI技术的结合，不是取代，而是拓展创作的可能性..."
林小雨惊讶地看着视频："你什么时候拍的这些？"
"艺术节那天。"周毅狡黠地眨眨眼，"李老师帮忙偷拍的。"
展览结束后，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找到周毅，递上名片："我是中央美院的张教授，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有没有考虑过艺术院校的应用场景？"
周毅礼貌地接过名片："其实我们正打算开发教育版..."
林小雨站在一旁，看着周毅侃侃而谈的样子，突然想起高二那个沉默寡言的班长。阳光透过展馆的玻璃穹顶洒下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冬至那天，两家人约好在新家聚餐。一大早，林父就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来了，二话不说就霸占了厨房。周母破天荒地系上围裙帮忙打下手，两个平日里严肃持重的中年人为了"红烧肉该不该放糖"争得面红耳赤。
客厅里，林小雨和周毅坐在茶几前包饺子。面粉洒得到处都是，两人的脸上都沾着白扑扑的痕迹。
"这样。"周毅握住林小雨的手，教她捏出完美的褶子，"拇指往上一推..."
林小雨学着他的动作，却还是包出了个歪歪扭扭的"西不像"。周毅大笑，被她用面粉抹了一脸。
"孩子们，来端菜！"厨房里传来林父的喊声。
餐桌上摆满了家常却丰盛的菜肴：林父拿手的红烧鱼，周母精心熬制的老火汤，还有两人合作包的三鲜饺子。周父开了瓶珍藏多年的茅台，给每个人都斟了一小杯。
"来，祝两个孩子前程似锦。"周父举杯提议。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母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周毅，突然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林小雨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周毅连忙拍她的背，自己的耳根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阿、阿姨，我们还没..."
"我就是问问。"林母难得露出狡黠的笑意，"反正房子都有了。"
饭后，两家人围坐在客厅看老照片。周母翻出周毅小时候的相册，指着一张穿开裆裤的照片笑得前仰后合；林父则给大家看林小雨三岁时的"作"——一团乱七八糟的线条，标题是"我的爸爸"。
"那时候你抓着蜡笔不撒手..."林父的眼角闪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
夜深了，送走父母后，林小雨和周毅站在阳台上看星星。寒风凛冽，但彼此的体温足够温暖。
"冷吗？"周毅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
林小雨摇摇头，靠在他肩上："周毅。"
"嗯？"
"我们会一首这样吗？"
周毅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看了看星空，又低头凝视怀中的人，轻声念道：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但我们的沉默如此相似，如同同一颗星辰的两道光芒。"
林小雨抬起头，发现周毅的眼睛比星辰还亮。她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嘴唇。
远处，新年的钟声隐约可闻。而在这个小小的阳台上，春天似乎己经提前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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