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清华园，梧桐树荫下己经能听见零星的蝉鸣。林小雨站在美院展厅中央，望着墙上自己的毕业作品——《光年》，一组西幅大型油画，在射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晕。第一幅《晨熹》描绘的是晨光透过薄雾的场景，隐约可见一个男生站在湖畔的剪影；第二幅《午曜》用浓烈的笔触表现正午阳光下的校园，那个身影正穿过林荫道；第三幅《暮染》中，夕阳将整个画面染成金色，人影在长廊尽头若隐若现；最后一幅《星溯》则是深邃的夜空，星光勾勒出一个仰望的背影。
"林同学，"系主任王教授带着几位评审走过来，银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这组作品的构思很巧妙，特别是光影的处理..."
林小雨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讲解稿，突然在人群后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周毅不知何时溜了进来，白衬衫的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冲她眨眨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的口型，就像多年前她在艺术节领奖时那样。
"这组画记录的是光在一天中的轨迹，也是..."林小雨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指尖轻轻抚过画框边缘，"一个人在不同光线下留下的印记。"
评审们交换着赞许的眼神。王教授凑近观察《暮染》中那个模糊的身影："这个人物处理得很特别，既融入环境又格外突出，是你的..."
"我男朋友。"林小雨的耳根微微发烫，"他是计算机系的。"
答辩结束后，周毅在展厅外的梧桐树下等她，手里拿着两杯冰镇酸梅汤，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他的牛仔裤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怎么样？"他递过一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小雨喝了一大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应该能评上优秀毕业作品。"她仰头看着斑驳的树影，"你呢？微软的offer确定了吗？"
周毅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烫金信封："今天刚收到正式通知，七月入职。"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着杯壁，"不过..."
"不过什么？"林小雨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迟疑。
"他们希望我先去美国总部培训半年。"周毅观察着她的表情，"你觉得..."
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远处传来毕业生们抛掷学士帽的欢笑声。林小雨突然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嘴角，尝到了酸梅汤的甜味："去吧，我等你回来。"
六月初的午后，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小雨盘腿坐在飘窗上，同时拆开了两封信。第一封是法国巴黎高等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厚实的纸张上印着优雅的法文花体，提供全额奖学金；另一封来自中央美术学院，邀请她担任油画系的讲师助理，随信附带了详细的课程安排。
厨房里传来煮面的声响，水蒸气裹挟着香气弥漫开来。周毅的声音混在其中："收到什么好消息了？"
"你猜。"林小雨将信纸贴在胸前，赤脚踩在温润的木地板上，走到厨房门口。
周毅正往锅里打鸡蛋，金黄的蛋液在沸水中绽开漂亮的花朵。他头也不回："罗德岛设计学院的offer？"
林小雨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上个月看到你在查雅思成绩。"周毅关火，将面条捞进碗里，"而且..."他转身，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书架上那本《罗德岛风景写生集》都快被翻烂了。"
林小雨接过面条，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其实...我申请的是交换项目，也是八月中旬走。"她顿了顿，"但我不确定要不要去..."
周毅放下筷子，从手机里调出一封邮件："我上周收到了微软雷德蒙德总部的调岗通知。"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同时笑出声来。阳光照在餐桌中央的玻璃花瓶上，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所以..."周毅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着她虎口处的颜料痕迹，"我们要在美国重逢了？"
林小雨的眼里闪着光，像是揉碎了星辰："好像是的。
八月十日的首都机场T3航站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周毅的父母和林小雨的父母罕见地聚在一起。周母穿着淡紫色的旗袍，林母则是一身素雅的连衣裙，两位父亲站在一旁，竟意外地聊得投机。
"孩子们有出息啊。"林父拍了拍周毅的肩膀，声音有些发紧，"去了美国要照顾好小雨。"
周母破天荒地拥抱了林小雨，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记得常视频，阿姨...会想你的。"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这个给你。"
盒子里是一枚古朴的银镯，上面刻着细密的花纹。"周家的传家宝，"周母轻声说，"本该等你们结婚时给的..."
登机口前，周毅变魔术似的掏出另一个小绒盒："本来想等回来再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对简约的铂金戒指，内圈刻着彼此的名字和"2020.9-forever"——他们初遇的日期。林小雨的指环内侧还多了一行微小的诗句："你是我寂静中的声音"。
"这算求婚吗？"林小雨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雨后的湖面。
"算预约。"周毅笑着为她戴上戒指，尺寸刚好，"等我们回来，再正式求一次。"
广播开始催促登机。两人在安检口前紧紧相拥，周毅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间全是她发间熟悉的栀子花香。周围的人群和嘈杂仿佛都远去了，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绵长。
"罗德岛见。"林小雨在他耳边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罗德岛见。"周毅吻了吻她的发顶，松开手时，指尖还留恋地勾着她的发梢。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周毅从西雅图飞往普罗维登斯。飞机降落时，窗外是湛蓝的海岸线和红砖建筑。林小雨在接机口等他，头发剪短到齐肩，晒黑了些，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比任何时候都耀眼。
"欢迎来到美国。"她笑着接过他的行李，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毅的公寓在西雅图微软园区附近，但从那天起，他几乎每个周末都会飞往罗德岛。林小雨在学校附近租的小公寓很快被两人的物品填满：书架上并排放着编程手册和画册，冰箱上贴满便利贴，一半是代码片段，一半是速写草图。
感恩节假期，周毅带林小雨参观了微软总部。雷德蒙德的园区像一座小型城市，绿树成荫的步道上，随处可见抱着笔记本电脑匆匆走过的工程师。
"这就是我的工位。"周毅推开一扇玻璃门，宽敞的办公室里，几台显示器同时亮着，桌角摆着一个相框——是林小雨高中时送他的那张素描。
他向同事们介绍林小雨时，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我未婚妻，罗德岛设计学院的高材生。"
那天下午，在微软研究院的展示厅里，周毅向她展示了自己参与开发的新项目。巨大的屏幕上，一个三维建模软件正在运行。
"试试？"他递给她数位笔。
林小雨画了一朵简单的玫瑰，屏幕上立刻绽放出一株立体花卉，花瓣随着她的笔触舒展，茎干上的刺都清晰可见。
"这太神奇了！"她惊叹道，手指在触摸屏上缩放旋转，花朵的每个角度都栩栩如生，"你是怎么想到的？"
周毅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还记得高二那年，你在美术课上画的那朵玫瑰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某个珍贵的记忆，"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把你画里的世界变成现实该多好。"
林小雨转过身，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吻住他的嘴唇，尝到了咖啡和薄荷糖的味道。窗外，西雅图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次年春天，当樱花再次开遍罗德岛的校园时，两人同时结束了各自的项目。回国前，他们租了一辆红色雪佛兰，开始了为期三周的公路旅行。
从西海岸的雷尼尔雪山到东海岸的鳕鱼角，车轮碾过沙漠、草原和森林。他们在66号公路边的汽车旅馆过夜，在黄石公园的温泉旁野餐，在芝加哥的摩天大楼顶端看夜景。车载音响循环播放着两人共同喜欢的民谣，林小雨的速写本上添满了沿途的风景。
五月二十日清晨，黄石公园的老忠实喷泉前己经聚集了不少游客。周毅突然单膝跪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掏出那枚本该在一年前就送出的钻戒。钻石在晨光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戒托上缠绕着细小的藤蔓花纹。
"林小雨，"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你愿意..."
"我愿意。"没等他说完，林小雨就扑进他怀里，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前襟。
喷泉恰在此时喷发，水柱首冲云霄，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周围游客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周毅为林小雨戴上戒指，尺寸刚好。
"怎么知道我的指围？"林小雨好奇地问，转动着手腕，看着钻石折射出的七彩光斑。
周毅笑着吻了吻她的指尖："高二艺术节那天，你摘下戒指洗手时我记下的。"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的指节，"那时候就想，总有一天要给你戴上我选的戒指。"
回国的航班上，林小雨靠在周毅肩上翻看旅行照片。屏幕上是两人在大峡谷前的合影，背后是绵延无尽的红色岩层和湛蓝苍穹。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与周毅的铂金戒在舷窗透入的阳光中交相辉映。
"接下来呢？"她轻声问，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周毅将两人的手举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指节："回家。"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然后...开始我们的下一个故事。"
飞机穿过云层，在蔚蓝的天幕上留下一道白色的轨迹，如同画笔在无边的画布上勾勒出的第一道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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