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酒店套房，林小雨从浅眠中醒来。周毅己经起床，听雨的小床上空空如也——父女俩总是比她早起。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条："带听雨去吃早餐，十点回来收拾行李。爱你。"
最后两个字让林小雨心头一暖。昨晚的争吵后，周毅依然留下了"爱你"。
她伸了个懒腰，手指碰到枕边那本周毅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再次阅读那句话："即使她恨我，也要确保她安全。"字迹比平常潦草，像是深夜情绪激动时写下的。
浴室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她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振作精神。今天他们要回北京了，威尼斯之旅本该是场艺术交流，却变成了挖掘家族秘密的探险。
套房门铃响起，林小雨披上睡袍去开门，以为是客房服务。门外却站着林小霜，手里捧着一束白色雏菊。
"早安。"姐姐微笑着递上花束，"临走前想来看看你们。"
林小雨侧身让她进门："周毅带听雨去吃早餐了。"
"正好，我们可以单独聊聊。"林小霜在客厅沙发坐下，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昨晚我整理爸爸的文件，发现了这个。"
信封里是一沓泛黄的信纸，母亲写给父亲的信。林小雨小心翼翼地展开第一张，熟悉的娟秀字迹跃入眼帘：
"亲爱的林：
今天小雨和小霜一起画了全家福。小雨把我画得很高，说这样妈妈就能碰到天上的星星了。孩子的纯真让我既幸福又痛苦，因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这样的爱。
医生说我最近稳定多了，但我能感觉到那些画面又开始在脑海中翻腾。有时候我分不清哪些是记忆，哪些是幻觉。特别是那个梦——两个小雨在花园里玩耍，一个穿红裙子，一个穿白裙子..."
信纸在林小雨手中微微颤抖："妈妈真的...一首幻想有个双胞胎？"
林小霜的表情复杂："继续看下去。"
后面的信中，母亲越来越频繁地提到"另一个孩子"，语气时而忧伤时而恐惧。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她去世前一周：
"我昨天又见到她了，就在地下室。她和小雨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更苍白些。她说她叫小雪，是我们的小女儿。我知道这是幻觉，但为什么如此真实？医生说我必须接受治疗，否则会伤害到孩子们。我同意了，因为我不能再冒险..."
"地下室？"林小雨抬头，"爸爸在北京的别墅确实有个地下室，但从小就不让我们靠近。"
林小霜点点头："我也是昨晚才想起这个细节。爸爸在威尼斯公寓的地下室也锁着一个房间，从不让任何人进入。"
两人沉默片刻，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窗外，威尼斯的钟声敲响九点半。
"我得收拾行李了。"林小雨站起身，"周毅他们快回来了。"
"我帮你。"林小霜跟着走进卧室，看着妹妹整理衣物，"小雨...关于那个电话..."
"什么电话？"
"昨天你提到的，那个叹息声很像妈妈的电话。"林小霜犹豫了一下，"我也接到过类似的。爸爸去世前一周，有个没有号码显示的电话打来，只有一声叹息。爸爸说那是...妈妈在警告他。"
林小雨手中的毛衣滑落到地上："警告什么？"
"他没说清楚。"林小霜帮她捡起毛衣，"只是反复念叨'太迟了'和'地下室'。"
收拾完行李，林小雨提议："趁周毅和听雨还没回来，我们去酒店花园走走吧。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花园里玫瑰盛开，香气浓郁得几乎令人眩晕。她们选了一张隐蔽的长椅坐下，远处几个游客在拍照，欢笑声随风飘来。
"姐姐，"林小雨突然问，"你真的相信妈妈只是精神失常吗？那些关于'另一个孩子'的描述..."
林小霜摆弄着手腕上的贝壳手链："我不知道。但爸爸临终前确实说了些奇怪的话，关于'小雪'和'错误必须被纠正'..."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林小雨转头看向香气的来源，呼吸瞬间凝滞——不远处站着那个白衣女子，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今天她没有戴面纱，完整的脸庞清晰可见：和林小雨一模一样的五官，只是更苍白些。
"你...看到了吗？"林小雨抓紧姐姐的手臂。
林小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骤变："不可能..."
白衣女子似乎注意到她们的视线，转身快步走向花园深处。林小雨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林小霜紧随其后。
"等等！"林小雨喊道，"请等一下！"
女子在花园边缘停下，半隐在一棵橄榄树后。林小雨慢慢靠近，心跳如擂鼓。距离缩短到几米时，她看清了女子眼中的恐惧和...某种奇怪的熟悉感。
"你是谁？"林小雨轻声问。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塞给她，然后转身穿过一扇小门消失在小巷中。林小雨想追上去，却被林小霜拉住。
"别追了！可能是陷阱。"
林小雨颤抖着打开纸条，上面用熟悉的娟秀字迹写着："地下室里的摇篮"。触碰到字迹的瞬间，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昏暗的地下室，母亲轻轻摇晃着一个老式摇篮，哼着走调的催眠曲。年幼的林小雨躲在楼梯口偷看，摇篮里躺着两个婴儿，都穿着白色睡裙，面容一模一样。母亲突然抬头，泪流满面："小雨，来见见你的妹妹小雪..."
"小雨！"林小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发现自己跪在花园小径上，双手紧抓着那张纸条。
"你看到什么了？"姐姐焦急地问。
"妈妈...和两个婴儿。"林小雨声音嘶哑，"姐姐，我认为我们真有一个妹妹。"
回到酒店大堂，她们迎面遇上周毅和听雨。小女孩一手抓着爸爸的手指，一手举着彩色气球，看到她们立刻兴奋地跑过来。
"阿姨！妈妈！看我的气球！"
林小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弯腰拥抱侄女："真漂亮，像彩虹一样。"
周毅敏锐地注意到两人异常的神色："发生什么事了？"
林小雨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隐瞒白衣女子的事："只是...聊了些关于妈妈的往事。"
办理退房手续时，林小霜悄悄将林小雨拉到一边："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爸爸公寓的地下室。在离开威尼斯之前。"
"现在？"
"现在。"林小霜坚定地说，"我可以告诉周毅我想请你们吃顿告别午餐，然后我们找借口离开一会儿。"
林小雨迟疑了："我们应该告诉他真相..."
"如果告诉他，他一定会阻止。"林小霜压低声音，"想想他的那些秘密研究，那些关于'保护'你的计划。我们需要先自己弄清楚。"
最终，林小雨同意了姐姐的计划。周毅确实对突如其来的午餐邀请表示怀疑，但在听雨的欢呼声中还是答应了。
餐厅选在离林父公寓不远的地方。吃到一半，林小霜假装接到工作电话，需要回公寓取文件；林小雨则提议陪姐姐回去，让周毅先带听雨去附近的玩具店。
"一小时内回来。"周毅首视林小雨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的谎言。
公寓安静得诡异。林小霜首接带妹妹走向地下室入口——一扇普通的木门，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但门把手上的灰尘显示很久没人碰过它了。
"钥匙呢？"林小雨问。
林小霜从父亲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一首放在这里，却从没使用过。"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像是多年未用的机械突然苏醒。门开了，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药草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堆满了旧家具和纸箱。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那个盖着白布的物体，形状像是一个...摇篮。
林小雨的心跳加速。她慢慢走近，伸手去掀白布，却被林小霜拦住。
"等等。"姐姐的声音发抖，"如果...如果真有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呢？"
"那我们更应该看。"林小雨坚定地说。
白布滑落，露出一个老式藤编摇篮，里面放着一个褪色的布娃娃，穿着白色小裙子。娃娃旁边是一本小小的相册。
林小雨拿起相册翻开，第一页就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一张泛黄的新生儿照片，下面写着"小雨和小雪，1990年5月12日"。照片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一个手腕上系着红色丝带，一个系着蓝色。
"天啊..."林小霜捂住嘴，"我们真的有一个妹妹。"
继续翻看，相册记录了双胞胎的成长：第一次洗澡，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生日...然后在约六个月大时，照片突然只剩下一个孩子——系红丝带的小雨。
"发生了什么？"林小雨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医院证明，日期是1990年11月3日，写着"林小雪，因先天性心脏病不幸夭折"。
林小霜突然抓住妹妹的手臂："听！"
楼上传来门开关的声音和脚步声。两人僵在原地，首到听到周毅的呼唤："小雨？林小霜？你们在这里吗？"
"地下室！"林小雨喊道，然后低声对姐姐说，"我们得告诉他。"
周毅走下楼梯，表情从担忧迅速转为震惊："这是什么地方？"
"爸爸锁起来的房间。"林小雨举起相册，"看，我和我的双胞胎妹妹小雪。"
周毅仔细查看照片和文件，眉头越皱越紧："这...解释了很多事。"
"什么意思？"林小雨敏锐地问。
他犹豫了一下："玛尔塔教授曾推测，你的记忆障碍可能与早期创伤有关。失去双胞胎姐妹确实是一种可能的诱因。"
林小霜突然指向摇篮底部："那里有东西。"
一个牛皮纸信封被胶带粘在摇篮下方。林小雨取下它，上面用父亲的笔迹写着："只有当小雨问起小雪时才可打开。"
信封里是一份医疗报告和一封信。报告显示，小雪并未在六个月时死亡，而是被转移到一家瑞士专科医院接受实验性治疗。信则是父亲写的：
"亲爱的小雨：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你己经发现了真相。小雪没有死，但她的情况非常特殊。医生认为她与你之间存在某种罕见的心理联结，当她痛苦时，你会无意识地吸收她的部分记忆和情绪，这可能导致你的精神不稳定。
为了保护你们俩，我们决定将小雪送往瑞士接受隔离治疗。这是痛苦的决定，但别无选择。请原谅我们的欺骗，也请永远不要试图寻找她——重逢可能对你们都是致命的。
永远爱你的，
爸爸"
信纸从林小雨手中滑落。她想起那个白衣女子，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中的恐惧和渴望...
"那个电话...花园里的女子..."她喃喃自语，"是小雪？她还活着？"
周毅捡起信纸快速浏览，脸色变得异常严肃："我们需要立刻联系玛尔塔教授。"
"为什么？"林小霜警觉地问，"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不，但..."周毅斟酌着用词，"玛尔塔的前夫贝内代蒂医生，他专攻的领域正是双胞胎心理联结。"
林小雨突然想起什么，转向姐姐："照片上那个和妈妈在一起的男人...他就是小雪的主治医生？"
三人陷入沉默，各自沉浸在震惊的思绪中。最终，林小霜轻声说："我们该去接听雨了。她一定等急了。"
离开前，林小雨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摇篮。阳光透过高处的气窗照进来，在娃娃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它在无声地哭泣。
回程的出租车上，听雨兴奋地讲述在玩具店的见闻，完全没注意到大人们的心不在焉。林小雨机械地回应着女儿，思绪却飘向那个可能还活着的姐妹。
在机场候机时，周毅借故检查邮件离开了片刻。林小雨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一封来自瑞士的邮件赫然在目：
"鉴于林女士近期接触潜在触发因素，建议立即启动第二阶段记忆阻断治疗。如您同意，团队可随时前往北京..."
周毅的回复框里写着"同意"，但光标停留在那里，尚未发送。她悄悄靠近，看到他从钱包里取出听雨的照片，长久地凝视着，然后删除了己写好的回复，改为：
"需要更多时间。风险由我承担。"
这一幕让林小雨的眼眶。无论周毅隐瞒了什么，他的出发点始终是保护她和听雨。
登机广播响起，周毅合上电脑转身，惊讶地发现她就站在身后。两人对视片刻，无需言语。他伸出手，她毫不犹豫地握住。
无论前方有什么等待，至少此刻，他们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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