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盛夏，老挝北部的热带雨林被暴雨浇得蒸腾，藤蔓上的水珠顺着青桐纹的树皮滚落，在腐叶堆里砸出大小不一的坑洼。林远握着嵌着阿秀玉石碎片的断玉刀，刀刃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冷光——寒梅的密信说，青桐会最后的残部龟缩在“蛇头谷”，用活人血祭加固“万蛊之巢”，妄图借雨季山洪将蛊毒冲入湄公河。
“林爷，前面就是毒雾潭了。”向导阿虎忽然停步，指着前方弥漫的紫雾，指尖的刺青在夜光菌映照下若隐若现——那是三年前在野人山被救下时，青桐会刻下的残留标记，“摩批说，雾里藏着会吃人的‘藤蛊’，被缠住就再也挣不脱。”
林远摸出寒梅特制的“避藤粉”，撒在众人肩头：“跟着断玉刀的反光走，别碰任何会动的植物。”十年暗战，他太清楚青桐会如何用自然之物炼蛊——此刻缠绕在巨树上的青藤，表面附着的不是苔藓，而是用活人指甲磨成的“缠魂粉”。
子夜时分，蛇头谷的虫鸣突然消寂。林远趴在岩石上，看见谷底的祭坛燃着幽绿的火焰，十二名被铁链拴住的山民心口渗着血——青桐纹的标记在火光中扭曲，像极了苏晴临终前攥碎的珍珠发夹残片。祭坛中央，一个戴着青铜蛇首面具的男人正往火中抛洒骨粉，面具缝隙里漏出的目光，与十年前在京都天守阁见过的“血隼”如出一辙。
“夜莺，别来无恙。”男人摘下面具，露出左脸的蜈蚣状伤疤——竟是本该死于伊豆大岛的“血隼”，此刻却用蛊毒续着残命，“青桐会的根扎在黑暗里，你以为毁了几个祭坛就能斩草除根？”他抬手轻挥，祭坛西周的青藤突然活过来，藤梢的倒刺上沾着山民的血，朝林远藏身的岩石扑来。
“血隼，你早就该葬在富士山的火里！”林远挥刀斩断藤蔓，断玉刀却在接触藤蛊时发出刺耳的蜂鸣——青藤里竟混着阿木的木牌残片，“你用死人的执念炼蛊，不怕遭报应？”
血隼冷笑，指尖划过祭坛边缘的青桐纹：“报应？当年你们在南京炸掉我们的生化库时，可曾想过报应？”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布满全身的青紫色蛊纹——那是用百种蛊毒反噬炼成的“不死之身”，却在心脏位置留着个拳头大的空洞，“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用你战友的心脏，换了我的命。”
林远的断玉刀差点脱手——那是老周在茶马古道救下的、年仅十八岁的小战士，临终前还说想看看北京的天安门。雪奈的怒吼从右侧传来，她带着老挝抗敌游击队甩出渔网，网绳上缠着寒梅调配的“焚蛊粉”，瞬间将扑来的藤蛊烧成灰烬。
“保护山民！”林远大喊着跃下岩石，刀刃砍向血隼的手腕。血隼却不躲不闪，任由断玉刀砍入皮肤——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蠕动的蛊虫，“没用的，我的身体里只有蛊，没有血。”他反手甩出骨鞭，鞭梢的青桐纹骨片擦过林远肩头，竟带来蚀骨之痛。
暴雨突然转急，祭坛的幽绿火焰被浇灭，却在积水里凝成无数青桐叶状的蛊毒。阿虎抱着昏迷的山民狂奔，却被突然窜出的“树蛊”缠住双腿——那是用山民祖先的骸骨炼成的邪物，专吸血亲的阳气。林远立刻将阿秀的玉石碎片按在树蛊上，碎片发出微光，竟让骸骨发出悲鸣，“阿虎，喊出你阿爹的名字！”
“阿爹叫...叫岩糯！”阿虎的眼泪混着雨水落下，树蛊的藤蔓在名字声中渐渐松开，“他说过，我们的名字刻在寨子里的神树上，比任何蛊都厉害！”
血隼的瞳孔骤缩，骨鞭在手中断裂——他听见了，听见了那些被青桐会夺走名字的人，此刻正用真名破除邪术。林远趁机将断玉刀刺入他心脏的空洞，刀柄的玉石碎片与血隼体内的“核心蛊虫”剧烈共鸣，竟将十年前埋下的战友心脏碎片震出，落在积水里，映着天空的闪电。
“原来...心脏还会痛...”血隼望着碎片，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解脱，“白凰说我们是没有名字的影子，可影子...也想知道，被人喊着名字死去，是什么感觉...”他的声音渐弱，身体在蛊虫的嘶鸣中渐渐溃散，唯有手中紧攥着半块刻有“隼一”的木牌——那是他藏了二十年的、未被青桐会夺走的本名。
黎明的阳光穿透雨林，照见祭坛的青桐纹正在被雨水冲刷，唯有“隼一”的木牌嵌在泥地里，名字上的血渍比任何标记都清晰。林远捡起木牌，摸了摸胸前的珍珠发夹，忽然想起血隼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青桐会的疯狂，而是一个终于想起自己是谁的人，临终前的释然。
“林爷，寒梅在湄公河渡口等我们。”雪奈指了指远处的竹筏，上面堆着山民们的行李，“他们说，要把血隼的木牌埋在神树下，让名字跟着榕树一起长。”
雨林的风掠过，带走了最后一丝蛊毒的腥气，唯有“隼一”的木牌在泥地里轻晃，与阿秀的玉石碎片相和，织成一曲属于名字的、自由的歌。林远望着山民们走向寨子，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缅桂花丛中，发间别着的青叶，扫落了最后一片青桐纹的残影。
“该回边境了。”雪奈递来寒梅的信，信末画着飘扬的五星红旗，“青鸟学堂的孩子们说，要给每座山、每条河都刻上名字，这样青桐会就再也没法用它们做坏事了。”
林远望着雨林深处，断玉刀刀柄的青桐花早己被磨得不见踪影，唯有隼一的木牌与阿秀的玉石碎片，被露水沾在刀柄上，像朵用名字与光凝成的花。风过处，榕树的气根垂下，在阳光下轻轻摇晃，不再是青桐会的诡谲，而是人间的、带着温度的——生命的清响。
暴雨渐歇，湄公河的水流声传来，带着血隼的木牌漂向远方，渐渐消失在晨雾里。林远知道，青桐会的残部或许还会在某个角落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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