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晨雾浓得化不开，苏琦君蹲在朝天门码头的货箱后，盯着那个蜷缩在煤堆里的身影——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左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把破烂的裤管浸成了暗褐色。
"救...救我..."男孩抬起脸的瞬间，苏琦君瞳孔骤缩。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是战乱年代的孩子。
三天前黑市传来的消息浮现在脑海：日本特务机关"梅"组新训练了一批儿童诱饵，专门针对她这样的心软目标。
男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里带着诡异的粉红色——是氰化物中毒的初期症状。苏琦君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看见孩子掌心攥着的东西：半块压扁的桂花糕，用油纸包着，正是她三天前塞给巷口乞儿的那份。
枪塞回枪套的声音惊飞了江边的白鹭。当苏琦君弯腰抱起男孩时，他冰凉的小手突然环住她脖子，指缝间银光一闪。
后颈的刺痛来得猝不及防。麻醉剂的甜腥味在血管里炸开的瞬间，她看见男孩麻利地跳下地，腿上的"伤口"竟是精心绘制的油彩。
"苏小姐别怪我呀。"男孩用流利的日语说着，从耳朵里取出微型通讯器，"晴子姐姐等您很久了。"
意识浮浮沉沉间，苏琦君闻到了白梅香。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张红木太师椅上，手腕缠着浸水的牛皮绳——越挣扎越紧的那种。
"1937年南京沦陷那晚，您也在下关码头吧？"
女人的声音像抹了蜜的刀。苏琦君抬眼，看见和服女子跪坐在案几前，正在碾抹茶。月白色留袖和服下摆绣着带露的樱花，腰间却别着把南部十西式手枪。
"南造晴子。"苏琦君哑声道出这个名字。日本情报界赫赫有名的"夜樱"，专攻心理操控。
茶筅划出优雅的弧线，晴子捧起茶碗走到她跟前："您救的那个支那孩子，后来被军统做成'人烛'了对吗？"她突然掐住苏琦君下巴，将滚烫的抹茶灌进去，"所以这次，我特意找了日本孩子。"
茶汤里混着血腥味，苏琦君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视线模糊间，她发现这间和室竟是用报纸糊的墙——全是1937年南京大屠杀的新闻报道，有些照片上还有她的指纹。
"我要731部队在重庆的实验室坐标。"晴子解开她领口第一颗盘扣，冰冷的枪管顺着锁骨下滑，"或者...说说那位苏联情人把卫星密码藏哪儿了？"
苏琦君突然笑起来，笑声震得茶碗都在颤："你们日本女人...都这么...唔！"
枪托砸在肋骨的闷响打断了她的话。晴子拽起她头发强迫她看向壁龛——那里供着个透明玻璃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赫然是安娜的银发，发梢还连着块带刺青的头皮。
"昨晚在歌乐山抓到的。"晴子的指甲陷进她头皮，"那女人为了引开追兵，居然主动撞进我们的包围圈。"
苏琦君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注意到玻璃罐标签上的日期是今天凌晨，而安娜今早还给她留了字条——在军统食堂的辣椒罐底下，画着歪扭的爱心。
"不信？"晴子突然击掌。纸门拉开，两名浪人拖进来个血人。银发，蓝眼睛，锁骨有烙印...但苏琦君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睫毛。
"你们连刺青编号都刻错了。"她轻声道，"安娜的是'1945'，不是'1943'。"
晴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下一秒，整面报纸墙突然爆燃。火舌卷过那些泛黄的屠杀报道时，假安娜的人皮面具也在高温中融化，露出底下中国游击队员的脸。
爆炸的气浪掀翻茶案，苏琦君趁机将太师椅砸向晴子。浸水的牛皮绳在火焰中收缩，反而帮她挣开了束缚。当她抓起燃烧的茶碗砸向浪人眼睛时，后窗突然传来三声布谷鸟叫——
安娜的银色脑袋从窗框探进来，嘴角还沾着辣椒末："亲爱的，你打架的姿势真好看。"
巷战持续了十七分钟。当安娜用琴弦绞断最后一个浪人的喉管时，苏琦君正把晴子按在燃烧的报纸墙上。
"731部队在重庆的据点..."她将对方的手枪塞进其嘴里，"是不是在南山植物园温室？"
晴子凸出的眼球证实了猜测。枪响的同时，安娜从背后抱住苏琦君滚出火场。她们跌进潮湿的江岸草丛时，远处传来日军摩托队的轰鸣。
"辣椒罐底下明明画的是乌龟。"安娜舔掉她耳垂上的血，"你怎么认出我字迹的？"
苏琦君没回答。她扯开安娜的衣领——锁骨下的"1945"烙印边缘，多了一圈细小的牙印，正是那晚在吊脚楼她留下的。
晨雾散尽的江面上，朝阳把血泊照得像铺了一地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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