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把野战医院所在的村庄犁了一遍又一遍，林小满蜷缩在坍塌的教堂地下室，怀里抱着昏迷的克莱尔。美国女飞行员的金发沾满血污，左腿被钢筋贯穿，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坚持住…安娜同志马上就到…"林小满用撕碎的裙摆捆紧伤腿，手抖得几乎打不成结。
克莱尔突然睁开湛蓝的眼睛，虚弱地笑了："嘿…小茉莉…"她摸索着从飞行夹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看…这是纽约…"
照片上的摩天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林小满瞪大眼睛，她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建筑，像神话里的巴别塔首插云霄。
"这是自由女神像…"克莱尔咳着血沫，指尖在照片上移动，"等战争结束…我带你去坐…叮当车…"
又一发炮弹落在附近，震落的尘土迷了林小满的眼睛。等她擦干泪水，克莱尔正用匕首在照片背面刻字，血顺着刀柄滴在她手背上。
给林小满·霍华德，我的中国妹妹
"拿着…"克莱尔把照片塞进她染血的白裙口袋，"去了美国…就说是…克莱尔的家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会给你…最好的医学院…"
地面突然传来有节奏的震动——坦克履带的碾压声。林小满惊恐地抬头，透过缝隙看到青天白日徽章在尘土中闪现。
"国军…国军来了！"她本能地扑在克莱尔身上。
美国女人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把推开她："跑！从后墙缺口…"说着抓起地上的冲锋枪，"我掩护！"
"不！我们一起……"林小满带着恳求的语气。
"记住！"克莱尔一枪打穿扑进来的国军士兵喉咙，"第五大道…洛克菲勒中心…"她单腿撑起身子，朝涌来的敌人扫射，"替我看看…圣诞树…"
林小满被气浪掀出地下室时，最后看到的是克莱尔拽开手雷保险栓的剪影，金发在爆炸的火焰中如太阳般耀眼。
她跌跌撞撞跑向玉米地，背后传来建筑物彻底坍塌的轰鸣。泪水模糊了视线，那张纽约照片却在她手心攥得发烫。
"这边！"
熟悉的俄语口音。安娜像银色的幽灵般出现在硝烟中，一把拽住她手腕："克莱尔呢？"
林小满的嘴唇颤抖着，只举起那张染血的照片。安娜的蓝眼睛瞬间结冰，抓起冲锋枪就要往回冲。
"别去！"林小满死死抱住她的腰，"克莱尔说…说要把这个给我…"她哽咽着展开照片背面的刻字，"她说…说我是她妹妹…"
安娜的枪管缓缓垂下。她凝视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克莱尔，去年冬天在莫斯科机场，这个话痨美国女人曾偷偷往她行李塞了条星条旗内裤。
"我们走。"安娜突然背起林小满，"活着出去…"她的声音罕见地发颤，"才是对死者最好的报答。"
林小满伏在安娜背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废墟。暮色中，有星条旗的碎片在燃烧，像克莱尔永远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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