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米香记二楼静得只剩窗外的虫鸣。
唐米糕蜷缩在阁楼角落的藤椅上,一根擀面杖横在膝头。她强撑着眼皮,盯着床榻上那个叫"温七"的男人——这是他傍晚醒来时随口报的名字,听着就像现编的。
"丑话说在前头,"她对着昏迷的男人晃了晃擀面杖,"敢半夜咽气,我就把你扔护城河喂王八。"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唐米糕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朦胧间,她仿佛回到了十岁那年,生母林氏也是这样高烧不退地躺在榻上,而父亲不知所踪...
"小心...雷...古井..."
沙哑的男声猛地将她惊醒。唐米糕一个激灵,擀面杖"咣当"掉在地上。
床上的温七正痛苦地辗转,额前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上。他的嘴唇干裂开几道血痕,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又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十二...当心..."
"要死也别连累我!"唐米糕抄起擀面杖捅了捅他的肩膀,"醒醒!"
男人毫无反应,反而开始剧烈颤抖,锦被下的身躯弓得像只虾米。唐米糕咒骂一声,不情不愿地伸手探向他额头——烫得吓人。
这个温度让她瞬间想起母亲临终那晚。当时才十岁的她跑遍半个京城找大夫,最后只带回一包发霉的草药...
"晦气!"她猛地缩回手,在围裙上狠狠擦了擦。
楼下厨房传来窸窣响动。唐米糕抄起烛台冲下去,正撞见桃枝在偷吃杏仁酥。
"去请大夫!"她一巴掌拍掉桃枝手里的点心,"要陈老头!裴家那个笑面虎不准再放进来!"
桃枝捂着脑袋窜出门后,唐米糕黑着脸翻出药罐。裴砚留下的药包上工整标注着"发热时服",但她偏要自己配——老爹教的退热方可比这些坐堂大夫的强百倍。
"黄芩...金银花..."她边念叨边抓药,突然瞥见柜顶那罐珍藏的黄连粉。
"让你砸我家墙。"她恶狠狠地舀了三大勺,"让你弄脏我被子。"
药汤在砂锅里咕嘟作响时,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唐米糕拎着擀面杖冲上楼,只见温七半个身子悬在床沿,正徒劳地抓着塌边的帐幔。月光透过窗纸,将他苍白的皮肤照得几乎透明,脖颈处暴起的青筋显得格外狰狞。
"老实点!"她用擀面杖抵住他胸口将人推回去,却不料被一把攥住手腕。
那双烧得发红的眼睛倏地睁开,瞳孔却涣散得没有焦点。
"阿姊...快走..."温七的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他们...在井里..."
唐米糕倒抽一口冷气。这人力道大得惊人,哪像个重伤员?她抡起药罐作势要砸:"松手!不然让你脑袋开花!"
男人恍若未闻,反而将她拽得更近。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玉佩...在第三块砖下..."
"什么乱七八——哎哟!"
唐米糕脚下一滑,整个人栽在温七身上。她的鼻尖撞到对方锁骨,顿时闻到一股混着血腥味的沉水香。这味道莫名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闻过。
"掌柜的!"桃枝的喊声从楼下传来,"陈大夫说半夜出诊得加五钱银子!"
"给他!"唐米糕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发现温七又昏死过去,只是那只手仍死死攥着她腕子。
等陈老头姗姗来迟时,唐米糕己经用茶壶砸了三次都没挣脱。老大夫见状首摇头:"丫头,你这是捡了个活阎王啊。"
"少废话!"她晃着被箍红的手腕,"能治不?"
陈大夫哆哆嗦嗦扎了几针,温七终于松了力道。老头留下副猛药就溜了,临走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病人肩上的烙印。
唐米糕捏着鼻子灌完药,发现碗底沉着没化开的黄连疙瘩。她心虚地搅了搅,突然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温七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目光清明得不像高热病人。他的视线落在她沾了药汁的袖口,嘴角微微上扬:"...多谢。"
"谢个屁!"唐米糕把碗砸在床头小几上,"知道这药多贵吗?加上诊金统共二两银子!"
男人虚弱地抬起手,指了指枕下。唐米糕狐疑地掀开一看,竟是块做工精致的金锁片,少说值五十两。
"...抵债。"他气若游丝地说完,又陷入昏睡。
唐米糕攥着金锁片,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道陈年疤痕,形状像个月牙。这个标记让她心头一跳——七岁那年救过她的那个少年,手上也有这样的疤。
窗外惊雷炸响,初夏的第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唐米糕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拂开黏在男子额前的碎发。
"算你命大。"她嘟囔着,把金锁片揣进怀里,"明天就给你换床干净被子。"
雨声中,谁也没听见阁楼地板下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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