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的皮鞋跟在走廊地砖上敲出清脆的节奏，电梯门刚一打开，他就摸出西装内袋的手机。
邮箱里"谢谢"两个字还亮着，像两粒烧红的炭。
他加快脚步走向办公室，白大褂下摆被带起一道风——那是他当钳工时常穿的旧衣服，现在套在西装外面，左胸口袋还别着磨得发亮的游标卡尺。
推开门的瞬间，他按下墙上的开关。
暖黄的灯光漫过整面白板，映出二十年来所有关键节点的便签："1975年第一块自制钢板""1982年星火一号点火成功""1988年建立国产轿车标准"。
他走到打印机前，纸张吐出的声响里，"谢谢"两个字带着墨香落在掌心。
"陈默。"他对着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来我办公室，带萤火虫项目的访问日志。"
三分钟后，陈默推门进来时，林宇正把那张打印纸按在白板中央。
年轻工程师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没系——他总说这样方便弯腰看图纸。"厂长，日志调出来了。"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屏幕蓝光映得鼻梁上的眼镜片泛冷。
林宇指尖敲了敲白板上的"谢谢"："你觉得这是感谢？"
陈默俯身凑近看纸页边缘的邮戳，东京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技术助理上周刚在新火大楼外被保安盘问，"他指了指屏幕上的轨迹图，"昨天下午三点，他的IP访问过我们实验室的公共数据库，停留了十七分钟。"
"十七分钟。"林宇重复，目光扫过陈默眼下的青黑——这小子又熬了通宵。"足够下载一份不完整的热管理模块参数。"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红笔，在"谢谢"周围画了个圈，"但他没首接要数据，反而发邮件。
陈默，挑衅比偷窃更危险。"
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翻飞，监控画面里闪过实验室门禁的刷卡记录："我这就调所有访问记录交叉比对。"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对了，昨天后勤说实验车间的权限系统提示有三次异常登录，都是凌晨两点以后。"
林宇的眉峰微挑。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那排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蓝顶车间——那里藏着星火二代的核心部件。"把权限结构改成三级验证。"他转身时，白大褂口袋里的游标卡尺硌得胸口发疼，"我亲自设第二道密码。"
下午三点的会议室拉着遮光帘，投影仪的冷光打在王志强脸上。
这位专利专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行代码："这是模拟黑曜计划的伪参数，把热效率数值调高8%，散热系数调低0.3。"
"让他们以为我们开始慌乱了。"林宇在会议记录本上写下这句话，钢笔尖在"慌乱"两个字下重重画了道线。
他抬头时，看见老刘正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沓打印好的视频截图——退休工程师的白头发乱蓬蓬的，像被风吹过的雪堆。
"小林。"老刘走进来，把截图摊在桌上。
第一张是技术助理在东京居酒屋拍桌的画面，第二张是他对着新火大楼玻璃幕墙整理领带，第三张是便利店监控里他捏着速食饭团的手，指节泛白。"我比对了他近三年的邮件措辞和视频里的微表情。"老刘推了推老花镜，声音突然沉下来，"这小子在逆向构建萤火虫算法。"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
陈默的手指在桌面敲出短促的节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他不是想偷技术，"老刘用布满老茧的手指点了点第三张截图，"他想取代我们。
就像当年新火取代富士重工那样。"
林宇的拇指着会议记录本的边缘。
二十年前在车间焊卡车底盘时，他也这样过生锈的钢板——那时候他就知道，有些金属表面的裂痕，比看起来深十倍。"让他继续做梦。"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带着点当年焊枪的温度，"王工，那篇《电机热管理系统的未来演进路径》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志强的眼镜片闪过一道光。
他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标注着"海外开源"的PDF："引用了37处伪代码数据，还加了段注释说'感谢匿名同行的启发'。"他推了推眼镜，嘴角来，"他们一定会研究，也一定会错得更远。"
暮色漫进窗户时，陈默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他看了眼屏幕，抬头对林宇点头："东京线人确认，匿名信塞进技术助理信箱了。"他展开信纸，字迹是模仿日文书法的笔锋："你错了，真正的胜利不在模仿里，在创造中。"
林宇走到窗边，看见一辆印着"STARLIGHT MOTOR"的工程车正缓缓驶出厂区。
后车厢用苫布盖得严严实实，车灯在暮色里划出两道暖黄的光。"告诉司机，"他转身对陈默说，"走国道，避开所有高速摄像头。"
办公室的挂钟敲响八点时，林宇的手机在桌面震动。
他拿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陌生的邮箱地址，发件人标注是"NEW FIRE首席技术官"。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我们可以谈谈吗？"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把手机轻轻扣在桌上。
白板上的"谢谢"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块被磨亮的铁——有些交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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