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整,林宇推开厂办会议室的门时,后颈还残留着雪粒子的凉意。
门轴发出的轻响像根细针,扎破了满室的寂静。
椭圆形会议桌旁,刘书记正翻着桌上的文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钢;李副厂长缩在角落,茶杯里的茉莉花茶飘着冷香,他的指甲却在桌沿掐出月牙印;陈主任的中山装第二颗纽扣没系,喉结上下滚动,见林宇进来,慌忙把视线投向窗外——雪停了,可他额头的汗却顺着鬓角往领口淌。
"小林来了。"刘书记合上文件,指节叩了叩桌面,"把你昨晚说的,给大伙儿说说。"
林宇把黑色公文包搁在桌上,金属搭扣打开的脆响让陈主任肩膀一颤。
他先取出个密封袋,里面躺着片焦黑的金属垫片,边缘像被虫蛀过似的坑坑洼洼:"这是王工昨晚泼盐酸的样本,腐蚀深度两毫米,足够让减震系统在80公里时速时断裂。"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马科长探身看了眼,推了推眼镜:"这种破坏性实验......"
"更关键的在这儿。"林宇摸出台老式放映机,接上电线。
天花板的日光灯管突然暗了暗,白幕布上跳出晃动的画面——月光漫过车间气窗,王工猫着腰溜进来,玻璃罐上"盐酸"两个字被电筒光扫过,泛着冷白。
"当啷!"
玻璃罐摔碎的声响在会议室炸响。
陈主任的茶杯"咚"地磕在桌上,茶水溅湿了前襟。
李副厂长的手指死死抠住椅把,指节泛白。
画面里,林宇从工具柜后走出,相机快门"咔嚓"亮起红光。
王工瘫坐在地,嘴型一张一合——虽然没声音,在场的人都能猜到他在喊"陈主任"。
放映机"咔嗒"停住,白幕布重新映出天花板的蛛网纹。
林宇转身时,看见陈主任的脸比墙上的奖状还白,嘴唇哆嗦着要开口,他抢先一步:"王工今早被保卫科带走前,把所有指使过程都录了音。"他拍了拍公文包,"包括上个月李副厂长说'林宇的项目抢了卡车资源'那句话。"
"你血口喷人!"李副厂长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茶杯"骨碌"滚到林宇脚边,茉莉花茶在青石板上洇出个黄渍。
"老李,坐下。"刘书记的声音像块压舱石。
他摘下眼镜,用袖口慢慢擦拭:"老周说王工被带走时,兜里还揣着陈主任写的调岗承诺书。"他把张皱巴巴的信纸推到会议桌中央,"钢笔字,你陈主任的笔迹吧?"
陈主任的手突然抖得厉害,去抓信纸的指尖碰倒了酱油瓶似的——不,是他自己的汗,把信纸边缘洇出团污渍。
他张了张嘴,喉结动了三动才挤出声:"这、这是......"
"是王工在车间里拾到的?
还是你塞他兜里的?"林宇向前半步,工装口袋里的相机硌着肋骨——那里面存着汽油桶上的指纹拓印,存着陈主任往王工手里塞信封的侧影。
但他没说,有些牌要留到调查组查的时候再翻。
刘书记突然站起身,椅子在身后发出闷响。
他望着墙上"工业学大庆"的锦旗,声音沉得像敲在钢板上:"技术科副主任带头搞破坏,副厂长纵容歪风。
这事儿,纪委牵头查,三天内出结果。"他转向林宇,目光软了些,"小林,你继续说。"
"这次事件让我明白,科研需要更干净的环境。"林宇摸出份打印稿,纸边还带着油印机的墨香,"我提议成立技术安全监督小组,实验物资统一登记,关键数据双人备份。"他扫过陈主任煞白的脸,"毕竟,搞技术的,得防着人,更得防着心。"
"好。"刘书记接过打印稿,扫了眼就递给马科长,"马科,你牵头落实。"
巨匠从车间到时代引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巨匠从车间到时代引擎最新章节随便看!李副厂长突然重重坐下,椅子腿在地上蹭出火星。
他盯着自己茶杯里的残茶,喉咙里滚出句含混的"胡闹",却再没抬头。
散会时,陈主任像被抽了脊梁骨,扶着桌子往外挪。
经过林宇身边时,他突然抬头,眼里烧着团淬了毒的火:"你等着......"
"陈副主任。"林宇叫住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纪委的同志应该在办公室等你了。"
陈主任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踉跄着出去了。
门"吱呀"合上的瞬间,刘书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林,留一下。"
办公室的暖气开得足,刘书记往林宇手里塞了杯热水:"昨晚老周把你整理的证据袋拿给我看了。"他从抽屉里取出个牛皮纸袋,封条上盖着"红旗汽车厂技术科"的红章,"这是我让人调的苏联《汽车制造工艺》1972年合订本,里面有关于冲压模具的改良案例。"
林宇的手指在牛皮纸袋上,纸页间隐约透出铅字的凹凸。
前世他修过的那些进口车突然在脑海里闪了闪——原来系统给的提示,竟和这些老资料不谋而合。
"你那辆'星火'样车,我让老陈头(陈默父亲)看了图纸。"刘书记笑了,眼角的皱纹像车床上的螺纹,"他说底盘结构有股子巧劲儿,像咱工人自己的脑子长出来的。"
林宇喉头发紧。
前世他蹲在修车摊前拧螺丝时,总觉得离"造车"隔着万水千山;如今他站在这里,掌心还留着垫片的毛刺,却突然摸到了梦想的轮廓。
"厂里给你批间独立实验室。"刘书记拍了拍他肩膀,"材料科那边我打招呼,特殊钢材优先供应。
但有句话得说在前头——"他的目光又变得像车间里的探伤灯,"你得给我带出支能打硬仗的队伍,别学某些人,把心思全花在歪门邪道上。"
"保证完成任务。"林宇挺首腰板,工装领口的厂徽蹭着下巴,有点疼,却让他清醒。
从厂办大楼出来时,雪又开始下了。
林宇把牛皮纸袋护在怀里,走到台阶中间时,裤兜里的海鸥牌座机突然震动——这玩意儿平时只响铃,震动是他特意改的,为了在车间里也能听见。
"喂?"
"林工。"电话那头是个沙哑的男声,像砂纸磨着铁皮,"有人想见你一面,关于你前世的记忆......"
林宇的脚步猛地顿住。
雪花落在镜片上,模糊了眼前的路。
他张了张嘴,想问"你是谁",可电话里只剩忙音。
"林哥!"
小张的声音从楼角传来。
这小子裹着件露棉絮的军大衣,裤腿沾着机油,跑得首喘气:"仓库那边......"他看见林宇的脸色,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那啥,陈工说新到的弹簧钢得赶紧验,让你过去瞅瞅。"
林宇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把电话揣回兜里。
前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上还留着昨晚焊垫片时的烫痕,这双手明明属于1975年的钳工林宇。
可电话里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他以为早己愈合的记忆——有些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走。"他拍了拍小张的肩膀,雪花从两人肩头簌簌落下,"验完钢,还得给监督小组列物资清单呢。"
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蜿蜒,通向实验车间的方向。
林宇不知道,此刻仓库后巷的阴影里,有双眼睛正盯着他的背影。
那人摸了摸怀里的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1965年红旗汽车厂技术革新奖"——和林宇工装里的系统提示,来自同一个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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