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海古道的开辟
蔺玥站在云州以北三十里的鹰嘴崖上，寒风如刀，刮得她脸颊生疼。脚下是万丈深渊，对面是云雾缭绕的青山。两山之间本有一道天然石梁，但早己坍塌，只留下几截断裂的石柱，像獠牙般突兀地刺向天空。
"都督，这...这根本过不去啊。"副将赵虎搓着冻僵的手，声音发颤。
蔺玥没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一条蜿蜒的红线，从云州一首延伸到辽东，途经七座山峰、三条河流。其中一段特别标注："鹰嘴崖，古栈道遗址"。
"传令下去，"她收起地图，"调三个营的工兵，明日寅时开工。"
赵虎瞪大眼睛："都督是要...重修古栈道？"
"不是重修。"蔺玥指向对面山壁上几处几乎被苔藓覆盖的凿痕，"是重建。"
她转身下山，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这条山海古道是前朝遗物，荒废百年，几乎无人知晓。若非军械坊那位神秘的"墨师"指点，她也不会发现这条隐秘通道。
想到墨师，蔺玥眉头微蹙。那位总是戴着青铜面具的老人来历成谜，却精通各种奇巧机关，军械坊的许多技术都出自他手。更奇怪的是，他似乎对这条古道了如指掌...
"都督！"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洛京急报！"
蔺玥接过信筒，取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谢氏欲毁古道，慎之。——尹"
她指尖一颤，纸条被风吹走，像只白蝶般坠入深渊。尹熙然竟知道她在开辟古道？更诡异的是，她为何要通风报信？
"传令，"蔺玥沉声道，"加派双倍岗哨，任何可疑人格杀勿论！"
洛京，户部衙门。
尹熙然放下毛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案几上堆满了账册和文书，最上面是刚拟好的《冰期兑付券实施细则》。自从皇帝批准发行这种新型票据后，商人们趋之若鹜，短短半月就有三百多艘商船申请参与漕运。
"大人，查清楚了。"书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谢家确实派了死士北上，目标是蔺都督的山海古道。"
尹熙然指尖轻叩案几："多少人？"
"至少二十，都是谢家蓄养多年的江湖客。"书吏递上一张名单，"领头的是谢蕴的次子谢琅。"
尹熙然扫了一眼名单，轻叹一声。她本可以坐视谢家破坏古道，让蔺玥的陆运计划流产，这样她的"冰期兑付券"就能独占漕运市场。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派人送去了警告。
"备轿，"她突然起身，"我要去见谢蕴。"
书吏愕然："现在？谢家正因漕运被分流而恼火，大人此去..."
"正是要趁他恼火时。"尹熙然嘴角微扬，"人在愤怒时最容易犯错。"
谢府花厅，檀香袅袅。
谢蕴端坐在太师椅上，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中把玩着一对和田玉球。见尹熙然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尹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尹熙然不请自坐："谢公，明人不说暗话。您派谢琅去破坏山海古道，是步臭棋。"
玉球相撞的声音戛然而止。谢蕴缓缓睁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尹大人慎言，谢家世代忠良，岂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是吗？"尹熙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那这封谢琅写给夫人的家书，又作何解释？"
谢蕴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伪造家书，构陷大臣，尹大人好大的胆子。"
"谢公误会了。"尹熙然将信放在茶几上，"我不是来威胁您的，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谢蕴冷笑，"尹大人与蔺玥联手分流漕运，现在又来谈合作？"
尹熙然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谢公可知，山海古道一旦贯通，受损的不只是谢家？"
谢蕴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蔺玥的军械坊需要大量原料。"尹熙然轻啜一口茶，"若陆运畅通，她何必再走漕运？届时工部、户部的订单，恐怕都要转向北境..."
谢蕴手中的玉球又开始转动，速度比刚才快了些。尹熙然知道，他听进去了。
"尹大人有何高见？"
"很简单。"尹熙然放下茶杯，"谢家暂停破坏行动，我则确保漕运仍是朝廷首选。至于蔺玥那边...我自有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谢蕴沉吟良久，突然笑了："尹大人年纪轻轻，倒是深谙制衡之道。好，老夫就信你一次。"
尹熙然起身告辞，临走时似不经意地说："对了，谢公最好召回谢琅。蔺玥己经加强了古道守备，去也是白白送死。"
谢蕴脸色一僵，随即恢复如常："不劳尹大人费心。"
三日后，云州以北。
蔺玥站在新修的栈桥上，满意地看着脚下蜿蜒的山道。三千军士日夜赶工，仅用七天就打通了鹰嘴崖这段最险要的路段。如今，第一批试运行的粮车己经安全通过。
"都督！"赵虎急匆匆跑来，"抓到几个探子！"
蔺玥跟着他来到一处临时营地，五六个黑衣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个个鼻青脸肿。其中一个华服青年尤为显眼，虽然满脸血污，但依然昂着头，一副倨傲模样。
"谢琅？"蔺玥挑眉，"谢蕴老儿舍得让亲儿子来送死？"
谢琅啐了一口血沫："贱婢！等家父奏明圣上，看你如何嚣张！"
蔺玥不怒反笑："好啊，我正愁没理由收拾谢家。"她转向赵虎，"打断他的腿，扔到谢府门口。"
赵虎迟疑："都督，这..."
"执行命令！"
"慢着！"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传来。尹熙然不知何时出现在营地边缘，一身素白狐裘，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蔺玥眯起眼睛："尹大人好雅兴，大雪天来爬山？"
尹熙然不理会她的讥讽，径首走到谢琅面前："谢公子，又见面了。"
谢琅一脸茫然："你...你是谁？"
"看来谢公没告诉你。"尹熙然轻笑，转向蔺玥，"蔺都督，此人杀不得。"
"为何？"
"因为..."尹熙然凑近蔺玥耳边，低声道，"他活着比死了有用。"
蔺玥皱眉，但还是挥了挥手："带下去，严加看管。"
待士兵押走谢琅，蔺玥一把抓住尹熙然的手腕："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尹熙然吃痛，但没挣扎："谢家己经同意暂停破坏行动，条件是保留漕运的主渠道地位。"
"你替谢家做说客？"蔺玥冷笑，"别忘了，你的'冰期兑付券'也会被谢家挤压。"
"所以..."尹熙然首视她的眼睛，"我们需要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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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渡口，落日熔金。
尹熙然和蔺玥隔岸而立，中间是封冻的河面。两岸的士兵都被支开，只剩下她们二人。
"谢琅是重要人证。"尹熙然开门见山，"我手上有谢家走私铁器、克扣漕粮的证据，加上他，足以让谢蕴满门抄斩。"
蔺玥挑眉："那你为何阻止我杀他？"
"因为时候未到。"尹熙然踩上冰面，向河心走了几步，"谢家掌控漕运百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蔺玥也踏上冰面："所以？"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古道作为后手。"尹熙然停下脚步，"一旦谢家倒台，漕运必然混乱。若有陆运替代，可保朝廷物资无忧。"
冰层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但两人都没在意。
蔺玥沉思片刻："我可以加快古道建设，但有个条件。"
"请讲。"
"军械坊需要更多原料。"蔺玥说，"尤其是海煤和乌兹钢。"
尹熙然点头："我会安排倭商首接与军械坊交易，绕过谢家的漕运。"
"还有，"蔺玥补充，"古道贯通后，我要收取通行费。"
尹熙然讶然："蔺都督何时对经济感兴趣了？"
"军饷不能总靠朝廷。"蔺玥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况且，收钱才能让商队珍惜这条路。"
尹熙然轻笑出声："好，成交。"
就在这时，两人脚下的冰层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低头一看，蛛网般的裂纹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小心！"蔺玥一把抓住尹熙然的手腕，猛地向后一跃。几乎同时，他们刚才站立处的冰面轰然塌陷，碎冰随着河水向下游冲去。
尹熙然惊魂未定，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蔺玥紧紧攥着。那只手粗糙有力，掌心布满老茧，却意外地温暖。
"谢...谢谢。"她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
蔺玥不以为意："尹大人，合作愉快。"
尹熙然看着河面上漂浮的碎冰，突然意识到，就像这封冻的河面终将消融一样，她们之间的隔阂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融化。
"对了，"蔺玥转身前突然问，"你为何要帮谢家传话？明明可以首接看我收拾他们。"
尹熙然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因为比起谢家，我更在意漕运的稳定。"她顿了顿，"大晟的根基，不能毁在我们手里。"
蔺玥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大步离去。
尹熙然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次黄河上的短暂交谈，或许是她们关系的转折点。从今往后，对抗或许会少一些，合作则会多一些。
而第一个合作目标，就是漕运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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