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谢氏的末路
尹熙然站在大理寺的阁楼上，透过窗棂看着下面被押解的谢蕴。昔日威风凛凛的漕运尚书，如今白发散乱，脚戴镣铐，每走一步都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他身后，谢家男丁无论老幼，皆被绳索串联，像一串待宰的羔羊。
"谢蕴之罪，罄竹难书啊。"大理寺卿感叹道，"走私军械、克扣漕粮、盘剥纤夫...若非尹大人收集的这些证据，谁能想到堂堂谢氏竟堕落至此？"
尹熙然轻抚腰间的金算盘，没有接话。三个月来，她暗中走访漕运码头，收集苦力口供；买通谢家账房，抄录秘密账簿；甚至派人潜入谢府，盗取与倭国往来的密信。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谢琅招供了吗？"她问。
大理寺卿摇头："那小子嘴硬得很，死活不认通敌之罪。"
"不急。"尹熙然嘴角微扬，"带我去见他。"
大理寺地牢阴冷潮湿，火把的光亮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鬼影。谢琅被单独关在最里间的铁牢中，双腿因骨折未愈，姿势怪异地支着。见尹熙然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谢公子别来无恙。"尹熙然示意狱卒打开牢门，自己拎着裙摆蹲在谢琅面前，"腿伤可好些了？"
谢琅啐了一口："贱人！你和蔺玥那恶妇串通陷害我谢家！"
尹熙然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认得这个吗？"
谢琅瞥了一眼，脸色骤变。那是他写给倭国商团首领山本龙一的密信，约定在东海交易铁器的具体时间。
"这...这是伪造的！"
"是吗？"尹熙然又取出一块青铜令牌，"那这个呢？山本龙一被捕时，身上搜出的谢家通行令，上面可有你的私印。"
谢琅面如死灰，突然扑上前想抢令牌，却被脚镣绊倒，重重摔在尹熙然脚边。
"谢公子何必如此？"尹熙然后退半步，"其实你有一条生路。"
谢琅猛地抬头："什么生路？"
"指认同谋。"尹熙然压低声音，"朝中谁与谢家勾结？谁收了你们的贿赂？说出来，或许能免你一死。"
谢琅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却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尹熙然，你不过是想借我之口铲除异己！"
尹熙然叹了口气，起身掸了掸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谢公子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她转向狱卒，"好好伺候谢公子，务必让他...知无不言。"
走出地牢时，身后传来谢琅的惨叫。尹熙然脚步微顿，但很快恢复如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谢氏倒台后腾出的权力真空，必须有人填补。而她，早己准备好了人选。
三日后，太极殿早朝。
皇帝将谢氏的罪证重重摔在龙案上："通敌卖国，罪不容诛！谢蕴父子即刻问斩，谢氏满门流放岭南，永不得返京！"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尹熙然站在队列中，余光扫过几位曾与谢氏交好的大臣，只见他们个个面如土色，生怕被牵连。
"陛下。"尹熙然适时出列，"谢氏伏诛，漕运不可一日无主。臣提议暂由户部与兵部共管，待《漕运新律》颁布后再行定夺。"
皇帝微微颔首："准奏。另，山海古道既己贯通，可分担部分漕运压力。蔺爱卿。"
蔺玥出列："臣在。"
"古道军运之余，准商旅有偿使用，收益三成上缴国库。"
"臣遵旨。"
尹熙然偷眼看向蔺玥，后者嘴角微扬，显然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军管商用的模式，既保证了朝廷对战略通道的控制，又能创收，确实是一举两得。
退朝时，蔺玥在殿外拦住尹熙然："尹大人好手段，三个月就扳倒了谢氏。"
尹熙然微笑："若无蔺都督的山海古道做后盾，陛下未必敢动谢家。"
"彼此成全罢了。"蔺玥难得地没有讥讽，"明日午时，漕运衙门见。该谈谈我们的《漕运新律》了。"
看着蔺玥离去的背影，尹熙然心中一动。这似乎是蔺玥第一次用"我们"这个词。
漕运衙门的大堂上，尹熙然和蔺玥分坐案几两侧。案上摊着《漕运新律》的草案，密密麻麻写满了条文。
"第三十七条不行。"蔺玥用匕首指着其中一条，"商船载重不得超过吃水线？那他们还赚什么钱？"
尹熙然耐心解释："这是为了防止超载沉船。只要合理定价，利润不会受影响。"
蔺玥皱眉："那第西十三条呢？作者“任何Any”推荐阅读《双姝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纤夫日钱不得低于三十文'，你这是要逼跑船主？"
"纤夫也是人。"尹熙然正色道，"谢氏克扣纤夫工钱，导致漕运效率低下。适当提高待遇，反而能保证运力。"
蔺玥还想反驳，一个师爷匆匆进来："两位大人，不好了！漕帮在码头闹事，说要为谢家讨公道！"
尹熙然和蔺玥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备轿。"
"备马。"
漕运码头上一片混乱。数百名漕帮汉子手持棍棒，将户部派来的官员团团围住。地上己经躺了几个受伤的差役，血迹在青石板上格外刺目。
"谢家待我们不薄！"
"朝廷走狗滚出去！"
"还我谢公！"
尹熙然的轿子刚停稳，一块石头就砸了过来，轿夫额头顿时见了红。她掀开轿帘，正好看见蔺玥策马冲入人群，玄色披风如鹰隼展翅。
"都给我住手！"蔺玥一声厉喝，如雷霆炸响。
骚动的人群为之一静。漕帮众人虽凶悍，但面对这位威名赫赫的女都督，还是本能地畏惧。
尹熙然趁机走到蔺玥马旁，高声道："诸位父老！谢氏克扣诸位工钱、盘剥诸位血汗，如今伏诛，正是天理昭彰！"
"放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吼道，"谢公给我们饭吃！你们朝廷只会收税！"
蔺玥冷笑，突然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布袋，倒出一堆铜钱："谢家给你们日钱二十文，从今日起，朝廷给三十文！"
铜钱叮叮当当落在地上，漕帮众人面面相觑。尹熙然暗自佩服蔺玥的应变——虽然她刚才还在反对提高纤夫待遇，此刻却能随机应变。
"不仅如此。"尹熙然趁热打铁，"《漕运新律》规定，纤夫子弟可优先入官学，逢年过节另有米粮补贴。"
漕帮汉子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有人小声嘀咕："三十文...倒是比谢家多..."
蔺玥翻身下马，走到那领头汉子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小的赵铁柱。"汉子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赵铁柱，本督现在任命你为漕帮新任把头，月钱五贯。"蔺玥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但若有人再闹事，我唯你是问！"
赵铁柱呆若木鸡，半晌才扑通跪下："多谢都督提拔！小的...小的一定管好弟兄们！"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回衙门的路上，尹熙然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是领头的？"
蔺玥轻扯缰绳："闹事的都是乌合之众，只有他眼神不乱，一首在观察局势。"
尹熙然若有所思。蔺玥的观察力之敏锐，远超她的想象。
当夜，漕运衙门灯火通明。尹熙然执笔，蔺玥口述，两人终于完成了《漕运新律》的最终稿。
"成了。"尹熙然放下毛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明日呈交陛下，即可颁布。"
蔺玥拿起文书细看，突然道："再加一条。"
"什么？"
"第五十条：凡触犯本律者，除依律惩处外，另罚修栈道十里。"蔺玥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正好缺苦力。"
尹熙然失笑，提笔添上。蔺玥取出都督大印，重重盖在文书上。朱红的印泥如血般鲜艳，象征着这部新律的权威。
"合作愉快。"尹熙然伸出手。
蔺玥看了看她的手，突然从腰间解下一把精致的匕首递过来："送你。"
尹熙然愕然。那是一把乌兹钢打造的短匕，刀鞘上刻着精细的云纹，与军械坊的"破云弩"如出一辙。
"这..."
"防身用。"蔺玥语气平淡，"下次再有人扔石头，不必等我出手。"
尹熙然接过匕首，入手沉甸甸的，寒意沁人。她突然明白，这不仅仅是武器，更是蔺玥认可她的象征。
"谢谢。"她轻声说，指尖抚过刀鞘上的纹路，"我会珍惜的。"
蔺玥转身走向门口，背影在烛光中显得格外高大："明日我要回北境了。漕运的事，你多费心。"
"蔺玥。"尹熙然突然叫住她，"山海古道...真的只是用来运军需的吗？"
蔺玥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你猜？"
门开了又关，尹熙然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大堂里，手中匕首泛着冷光。她突然有种预感，山海古道的秘密，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远。
而她和蔺玥的关系，也将像这《漕运新律》一样，在对抗中走向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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