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蒸汽钟楼上的谈判
尹熙然站在蒸汽钟楼的顶层，透过巨大的齿轮间隙俯瞰洛京城。这座由西域匠人设计、耗时五年建成的机械奇迹，此刻正发出规律的咔嗒声，每一个齿轮的转动都精准无误，带动着三层楼高的铜钟指针缓缓移动。
"尹大人好雅兴。"
蔺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尹熙然转身，看到这位镇北都督一身便装，腰间却仍佩着那柄标志性的横刀。半年未见，蔺玥的脸被北境的风沙磨砺得更加棱角分明，左眉上的疤痕也更显眼了。
"蔺都督别来无恙。"尹熙然指了指窗外的景色，"从这里能看到整个洛京，包括皇宫。"
蔺玥走到她身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夕阳下的洛京城被镀上一层金色，纵横交错的街道如同棋盘，而皇宫则是棋盘中央最显眼的棋子。
"棋盘..."蔺玥轻声道，"你我都不过是棋子罢了。"
尹熙然挑眉："此话怎讲？"
蔺玥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她："陛下昨日召我入宫，说要借科举彻底清洗世族，问我支持与否。"
尹熙然展开信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皇帝计划在明年春闱中大幅增加寒门录取名额，同时削减世族子弟的配额。这看似是科举改革，实则是要彻底瓦解世族在官僚体系中的根基。
"陛下也找过我。"尹熙然收起信件，"问我对'废黜世族特权'的看法。"
"你怎么回答？"
"我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尹熙然轻抚腰间的金算盘，"只要世族还掌控盐铁漕运金融，单纯科举改革不过是隔靴搔痒。"
蔺玥轻笑："难怪陛下脸色那么难看。"
两人沉默下来，只有齿轮转动的机械声在钟楼内回荡。尹熙然知道，皇帝这是要逼她们站队——要么支持彻底清洗世族，要么被归为守旧势力一同清洗。
"蔺玥，"她突然问，"如果世族真的倒台，谁来填补权力真空？"
"寒门士子？海外商贾？"蔺玥耸肩，"或者更糟——军阀割据。"
尹熙然摇头："寒门无根基，商贾无武力，军阀...那将是天下大乱。"她转向蔺玥，"我们需要第三条路。"
蔺玥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比如？"
"重建秩序，而非单纯破坏。"尹熙然指向远处的皇宫，"陛下想借寒门之手清洗世族，但寒门一旦上位，很快又会变成新的世族。循环往复，永无宁日。"
"所以？"
"所以我们需要一套制度。"尹熙然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发颤，"一套能让权力流动而非固化的制度。"
蔺玥眯起眼睛："你的银币？"
"不止是银币。"尹熙然深吸一口气，"是银币背后的规则——公平竞争、优胜劣汰、权力制衡。"
齿轮的咔嗒声突然变得急促，钟楼顶部的巨大铜钟开始报时，震耳欲聋的钟声在洛京城上空回荡。两人不得不暂停交谈，等钟声平息。
"尹熙然，"钟声停止后，蔺玥首视她的眼睛，"你的理想很美好，但现实是——"她拍了拍腰间的刀，"没有这个，什么规则都是空谈。"
"而只有这个，"尹熙然反击，"大晟永远走不出治乱循环。"
两人对视良久，蔺玥突然笑了："有意思。那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怎么退？"
"你的军户需要学堂，"蔺玥指向北方，"我的银币需要武力背书。"
尹熙然心头一震。这是蔺玥第一次承认教育的重要性，也是第一次明确将武力与金融联系起来。
"具体方案？"她追问。
蔺玥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军械坊的新产品——蒸汽机车。可在铁轨上日行千里，运载万斤。"
尹熙然接过图纸，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交通工具。若真能实现，将彻底改变大晟的物流体系。
"这...这需要巨额投资。"她快速心算着，"至少三百万贯..."
"所以需要你的银币。"蔺玥指向图纸上的铁轨线路，"我负责技术保障，你负责资金筹措。"
尹熙然脑中灵光一闪："我们可以发行'铁轨债券'，以未来运费收入为担保..."
"随你怎么叫。"蔺玥不耐烦地挥手，"关键是，你愿意合作吗？"
尹熙然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窗边，看着夕阳下的洛京城。半年前，她和蔺玥还在为盐引、作者“任何Any”推荐阅读《双姝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漕运争得你死我活。如今，她们却要共同谋划大晟的未来。
"可以合作。"她最终转身，"但我有条件。"
"说。"
"第一，边军必须裁撤老弱，保留精锐。"尹熙然竖起一根手指，"省下的军费用于建立军户学堂。"
蔺玥皱眉，但还是点头："可以。第二？"
"第二，你交出兵符，换取央行监事席位。"尹熙然首视她的眼睛，"金融必须独立，但接受军方监督。"
这次蔺玥沉默良久："你想让我放弃兵权？"
"不，是让兵权服从于国家制度。"尹熙然纠正，"就像蒸汽机服从齿轮的转动一样。"
蔺玥突然大笑："尹熙然啊尹熙然，你比我想象的大胆。"她猛地抽出横刀，刀尖首指尹熙然咽喉，"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尹熙然纹丝不动："杀了我，谁给你筹措三百万贯？"
刀尖在离她喉咙一寸处停住。蔺玥收刀入鞘："成交。但有个附加条件。"
"请讲。"
"军械坊的技术秘方，永不外传。"蔺玥语气坚决，"这是底线。"
尹熙然思索片刻："可以，但技术成果必须共享。"
"公平。"蔺玥伸出手，"合作愉快。"
尹熙然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粗糙掌心中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这一刻，她知道大晟的历史将从此改变。
"对了，"蔺玥突然想起什么，"这个联盟，叫什么名字？"
尹熙然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将洛京城染成金色，宛如一枚巨大的银币。
"《银币之盟》，如何？"
三日后，太极殿早朝。
皇帝端坐龙椅，面色阴沉："两位爱卿的奏章，朕己阅过。尹爱卿提议发行'军户债券'，蔺爱卿自请交出兵符...倒是配合默契啊。"
朝堂上一片哗然。世族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蔺玥会主动放弃兵权；而寒门官员则窃窃私语，对尹熙然的金融改革议论纷纷。
尹熙然出列："陛下，军户债券可解边军后顾之忧，更能为朝廷培养人才。一举两得，望陛下准奏。"
蔺玥也上前一步："臣愿交出兵符，换取央行监事之职，以确保军费使用得当。"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突然冷笑："好一个《银币之盟》！朕准了。但有一事——明年春闱，寒门录取名额增至七成，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尹熙然和蔺玥对视一眼，由尹熙然回答："陛下圣明。但臣以为，科举取士当唯才是举，不论门第。"
"哦？"皇帝挑眉，"那世族子弟的出路何在？"
这次蔺玥开口："回陛下，臣在北境设立军户学堂，无论世族寒门，皆可入学。优秀者首接授边军职衔。"
皇帝脸色微变。他本想借寒门打压世族，但蔺玥的军户学堂却为世族子弟提供了另一条出路。更妙的是，尹熙然的"军户债券"让寒门也能投资教育，双方各得其所。
"准奏。"皇帝最终拍板，"退朝。"
退朝后，尹熙然和蔺玥并肩走出太极殿。秋日的阳光洒在汉白玉台阶上，映得人睁不开眼。
"陛下不高兴。"蔺玥低声道。
尹熙然轻笑："他想让我们互相牵制，没想到我们互相成全。"
"别高兴太早。"蔺玥提醒，"世族不会轻易放弃特权。"
"我知道。"尹熙然摸了摸腰间的金算盘，"但大势所趋，非人力可挡。"
蔺玥突然停下脚步："尹熙然，你相信吗？有一天大晟的孩童，无论出身，都能上学读书。"
尹熙然看向远方："我相信。就像相信蒸汽机车终将奔驰在铁轨上一样。"
"理想主义者。"蔺玥嗤笑，但眼中却带着罕见的温和，"不过...或许正是需要一点理想，才能打破这该死的循环。"
两人在宫门外分道扬镳。蔺玥北上整顿边军，尹熙然则留下筹备央行事宜。分别前，蔺玥突然回头："对了，那蒸汽机车的图纸..."
"在我书房。"尹熙然眨眼，"放心，我会'妥善保管'。"
蔺玥大笑，翻身上马："尹熙然，你比我想象的有趣。"
马蹄声远去，尹熙然站在原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蔺玥给她的乌兹钢算珠——那是金算盘上缺失的一颗。阳光下，钢珠泛着冷冽的光芒，如同一个无声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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