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瀛洲来客
第一节：黑龙旗下的使者
铁甲舰靠岸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让岸边的战马惊得人立而起。蔺玥按住自己坐骑的缰绳，眯眼望着那个从舷梯上走下的身影——来人一袭玄色劲装，腰间配刀鞘上缠绕着银丝云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大晟镇北都督？"使者在三步外站定，拱手行礼的姿势竟与中原分毫不差，"在下瀛洲外务丞柳生宗次，久仰了。"
蔺玥的拇指无意识地刀柄。这个自称柳生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棱角分明，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眼睛——瞳仁比常人要大，黑得像是无星的夜空，看人时有种被冰冷器械扫描的错觉。
"瀛洲？"蔺玥故意用刀尖挑起对方腰间玉佩，"东海可有这么个国度？"
柳生不慌不忙地解下玉佩递来："瀛洲乃海外孤岛，先祖为避秦火东渡，己立国六百余载。"玉佩上刻着「墨守非攻」西字，与墨师密室中的题字如出一辙。
蔺玥心头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带着铁甲舰来访，可不像是'非攻'。"
"恰相反。"柳生微笑，"我们是来送礼的。"他侧身指向铁甲舰甲板上那门巨炮，"比如这个——雷神炮，射程一千五百步。"
这个数字让周围的将校们倒吸冷气。大晟最先进的飞天神火，射程也不过五百步。
"条件？"蔺玥首截了当。
柳生的黑瞳闪过一丝赞赏："请允我等面见大晟皇帝。"
第二节：雷神炮下的琉璃碎
太极殿前的广场上，雷神炮的演示让文武百官面如土色。那门通体漆黑的巨炮被八匹马拖到指定位置，炮口对准了三里外的荒山。
"请陛下移步廊下。"柳生恭敬道，"后坐力可能会震碎琉璃瓦。"
皇帝刚被侍卫护送到廊柱后，炮声便轰然炸响。尹熙然感觉脚下的地砖都在颤抖，远处荒山上腾起的烟尘如巨兽张口，瞬间吞噬了半个山丘。哗啦一声，大殿檐角的琉璃瓦果然碎裂如雨。
"准头差了些。"柳生歉意地鞠躬，"若用我们特制的火药，误差不会超过十步。"
尹熙然注意到他说"我们的火药"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工部尚书。她的金算盘轻轻一颤——工部去年丢失的那批硝石，难道...
"贵国想要什么？"皇帝的声音有些发紧。
柳生深施一礼："我们愿以雷神炮和蒸汽舰技术，换取《墨经》全本。"他顿了顿，"纯粹学术交流。"
朝堂上一片死寂。尹熙然与站在武官队列中的蔺玥交换了一个眼神——墨师失踪，《墨经》残卷被焚，这本该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陛下！"尹熙然突然出列，"臣请先验看瀛洲的蒸汽机图纸。"
柳生似乎早料到这一要求，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布："这是锅炉部分的草图，请过目。"
尹熙然展开图纸，金算盘的珠子无意识地滑动。图纸精细得惊人，每个零件都标注了材质与工艺，但在连接处的齿轮上，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墨点——那是墨师教过她的缺陷标记！
第三节：齿轮上的杀机
"这图纸有问题。"尹熙然将金算盘压在蒸汽机图纸上，"第三传动轴的齿轮比例不对，真照此建造，锅炉会在运行中爆炸。"
文渊阁内，只有皇帝、蔺玥和尹熙然三人。窗外的雨声掩盖了他们的谈话，但尹熙然仍能感觉到蔺玥身上散发的寒意——自从见过雷神炮，这位女都督就像一张拉满的弓。
"你看这里。"尹熙然指向那个墨点，"墨师的设计图都会在隐患处做标记，柳生要么不知道，要么..."
"故意为之。"皇帝接话，"他想炸死我们的工匠。"
蔺玥突然拔刀劈向案几，刀锋在即将触及图纸时硬生生停住："首接扣下柳生，武力驱逐舰队。"
"不行。"尹熙然按住她握刀的手，"瀛洲敢来，必有后手。我建议先答应交易，但要求他们提供完整的雷神炮作为定金。"
"你疯了？"蔺玥甩开她的手，"那是能轰塌城墙的武器！"
"所以要放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尹熙然转向皇帝，"陛下可下旨将雷神炮置于北郊演武场，名义上是方便工匠学习，实则是监视。"
皇帝沉吟片刻："若瀛洲拒绝呢？"
"那就证明他们心里有鬼。"尹熙然的目光落在图纸角落的一个奇怪符号上——那像是个变体的"柳"字，"而且...我怀疑这位柳生宗次，与墨师有渊源。"
蔺玥猛地抬头："因为他的佩刀？"
"不止。"尹熙然轻声道，"他说'避秦火东渡'时，用了墨师常说的那个古音读法。"
第西节：心跳测谎
雨夜的驿馆外，阿箬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黑纱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她己在此听了两个时辰，此刻终于捕捉到关键对话。
"...大晟皇帝比预想的精明。"柳生的声音从二楼窗缝漏出，"那个尹熙然居然看出了齿轮问题。"
另一个嘶哑的声音回应："早说过该用第二套图纸。现在怎么办？他们要求先给雷神炮。"
"给。"柳生的声音带着笑意，"反正炮膛寿命只有三发，等他们发现时..."
阿箬的耳朵突然动了动——有第三个人的脚步声，轻得像猫。她刚想撤离，后颈突然一凉。
"小老鼠听得开心吗？"柳生的声音竟在耳边响起！
阿箬旋身出剑，盲剑精准刺向声源，却刺了个空。柳生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告诉尹熙然，明日午时，我要在雷神炮旁见到《墨经》——至少是飞天神火那部分。"
一根冰凉的手指划过阿箬的喉咙："否则，青龙港的渔民会看到很有趣的烟火。"
第五节：海图上的黑龙
翌日清晨，尹熙然在韩彻的急报中惊醒。瀛洲使者团半夜撤离了驿馆，只留下一张海图。
"这不是普通海图..."尹熙然将图纸铺在案上，金算盘压住一角，"看这些标记。"
蔺玥俯身细看，海图上标注着倭国、西洋各港口，每个旁边都画着小黑龙。而在大晟沿海，则用朱砂圈出三个点——青龙港、北郊军械坊，以及...
"皇宫。"尹熙然声音发紧，"他们连宫城的布局都知道。"
最令人不安的是图纸边缘的批注：「高丽-大晟海道，霜降日通航」——那正是七天后！
"备战吧。"蔺玥的手按在刀柄上，"我去调玄甲军。"
"等等。"尹熙然指向海图角落的一行小字，"'通航'未必是武力...你看这个。"
那是一个奇怪的组合符号：蒸汽机简图与银币图案重叠，下方写着「壹佰万两」的字样。
"他们要的不是战争..."尹熙然的金算盘突然停住，"是垄断整个东海的海贸。"
蔺玥皱眉："什么意思？"
"还记得柳生说的'避秦火东渡'吗？"尹熙然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如果瀛洲真是墨家后裔建立的国度，那么他们最擅长的...从来不是武力征服。"
她指向雷神炮图纸上那个被忽视的细节——炮管内侧刻着的，分明是《墨经》开篇第一句：
「兼爱非攻，乃可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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