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长亭惊险遇 暗夜探秘踪(上)
侯府封门,如同沉入一片巨大的死水。往日的喧嚣被沉寂取代,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惊惶。刑部吏员在各处穿行、讯问、记录,守卫森严的目光无声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裴琰将自己关在外书房,脸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梧桐院的嫁妆被封存,库房也被贴上了刑部的封条。
林氏被禁足在幽暗冷清的东跨院,房门紧闭,只有心腹吴妈妈能进出送些简单的饭食。她如同困兽,终日对着铜镜抚摸着那半边犹带青紫的高肿脸颊,眼中是淬了毒火的恨意。裴玉姝…定是她!定是她联合那个刑部的贱人设局构陷!嫣儿也是被她们害的!嫣儿被关在刑部大牢里,不知要受多少苦……这滔天恨意日夜啃噬着她,一个阴毒到骨髓的念头,在她心底疯长发酵。她知道裴琰书房暗格里,藏着裴家在北疆最隐秘的联络信物——那是一块墨玉螭虎符,代表着能调动侯府在北境死士的最后力量!她要毁了裴玉姝!哪怕拉着整个侯府陪葬!但信物在书房,守卫森严……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接触到信物的时机……一个巨大的混乱。
梧桐院内,裴玉姝则显得异常平静。她安之若素地待在房中,看书习字,偶尔调香品茶。青黛小心翼翼地回报着外面的消息:刑部主要精力在讯问相关人员、查证毒物来源,暂时未首接上门找她问话。林氏那边死寂一片,但越是安静,越让青黛心头不安。
“小姐,林氏那边…安静得可怕。吴妈妈送饭时,我看到她的眼神,阴森森的…奴婢总觉得要出事。”青黛一边为裴玉姝整理桌上的书籍,一边低声忧虑道。
裴玉姝轻轻放下手中一本泛黄的药典,目光落在窗棂外被严密封锁的庭院。她指尖拂过袖中那个微凉的“巡”字铁牌,若有所思。“猛兽临死前,方显最凶险。”她声音平淡,“盯紧她。尤其注意……吴妈妈。还有,我爹那边。”
青黛心头一凛:“侯爷的书房?”
“嗯。”裴玉姝轻轻应了一声,未再多言。书房里的某些东西,不仅仅是裴家的根基,更可能……是她身世关键的线索之一。林氏若要反扑,那里,或府内制造混乱,可能是唯一的途径。
封府的第七日午后,一封质地华美、印有“永安”印记的烫金请柬,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竟被刑部护卫检查后送进了裴玉姝的梧桐院。
是永安长公主的诗会邀请!
长公主乃当朝天子嫡亲胞妹,地位尊崇,喜爱风雅,每季都会在城郊别苑“长亭春晓”举办诗会,宴请京中才子佳人。这诗会素来被看作京城顶级交际圈的门槛。
裴玉姝看着请柬,长公主的字迹温婉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她并不太热衷此等场合,但此刻,这封请柬却别有深意——封府期间,长公主的邀请竟能送到她手上,这意味着什么?刑部默许?还是长公主施压?亦或…是那位清冷的温侍郎的授意?诗会是个绝佳的……观察外界的窗口。
她沉静的眸光深处,闪过一道微芒。
与此同时,温清瑶亦收到了刑部尚书的知会。尚书语气颇为无奈:“温侍郎,长公主派人传话,诗会要办,点名要请裴家小姐和刑部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官。公主殿下的脾气…你我都清楚。侯府之事,虽紧要,但长公主的面子也不能全然不顾。况且,裴玉嫣尚在羁押,裴玉姝只是待查,并非人犯。你看…”他顿了顿,试探道,“能否带裴小姐同去?一来全了公主颜面,二来…也显示刑部非是蛮横拘禁,裴家小姐自有分寸,或许…还能探得些不同情境下的口风?”
温清瑶沉默片刻。她当然明白,这与其说是长公主的兴致,不如说是京城各方势力对侯府封府风波的某种试探和观望。裴玉姝要去,刑部派谁“陪同”?她这个主审官亲自“陪同”,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下官明白。”温清瑶清冷的嗓音不带情绪,“公主之请,不敢推辞。下官,自当‘陪伴’裴小姐前往。”她特意加重了“陪伴”二字。
长亭春晓,水榭流觞。
亭台精巧,碧水环绕。京城素有才名的公子贵女们汇集于此,衣香鬓影,笑语晏晏。然而当一身素雅月白云锦绣缠枝莲纹衣裙的裴玉姝,和穿着靛青官袍、面容清冷依旧的温清瑶并肩出现时,双姝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双姝集最新章节随便看!原本和谐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带着探究、好奇、疑惑、甚至忌惮与鄙夷,齐刷刷地聚焦在两人身上。侯府被封、裴二小姐被刑部羁押、侯夫人被侯爷禁足……种种骇人听闻的消息早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而裴玉姝和温清瑶,恰恰是这风暴中心最关键的人物!她们怎敢?又怎会被长公主请来?!
温清瑶对此视若无睹,神态自若地向主位上的长公主行礼:“刑部侍郎温清瑶,携镇北侯府裴玉姝,见过公主殿下。”
她语气平静,官袍加身,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竟硬生生将那份喧嚣的窥探压下去几分。
长公主年约西旬,保养得宜,一身明紫色金线绣凤鸟宫装,显得雍容华贵。她目光在温清瑶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又转向裴玉姝。出乎意料地,她竟对裴玉姝展露了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裴家玉姝,好些时日不见了。府中琐事缠身,难为你能来。”这话语意双关,暗含安抚。
“劳公主挂念。侯府清寂,得公主相召,实乃玉姝之幸。”裴玉姝盈盈下拜,姿态完美无可挑剔,声音温婉平静,仿佛封府的阴云从未存在。
“好,都入座吧。”长公主挥挥手。
诗会开始,文辞雅致,倒也冲淡了些许之前的诡异气氛。然而暗流从未停止。尤其是一些亲近赵家的清贵世家小姐们,看向裴玉姝的目光便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怨毒。
户部尚书赵家的旁支小姐,一位名唤赵明萱的姑娘,率先发难。她本就以“才思敏捷”自诩,更自认为是赵明芙的“挚友”。此刻借着一个咏柳的诗题,笑吟吟地开口:“裴大小姐来得正好。听闻贵府梧桐院藏书万卷,想必诗词造诣亦是不同凡响。今日不如由裴大小姐开个头?也好让我等见识见识,能让温大人‘随身相伴’的人,是何等风采?”她特意强调“随身相伴”,讽刺温清瑶形同看守,更是暗指裴玉姝靠裙带巴结女官。
此言一出,附和者数人,皆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所有人都知道裴玉姝擅长的并非吟诗作对,而是精妙无双的刺绣。
裴玉姝正欲开口婉拒推让,温清瑶清冷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并非对着赵明萱,而是对着主位:“殿下,下官观此间芍药开得正好,姹紫嫣红。然细嗅之下,紫霞园东南角那几株‘贵妃醉酒’,气息虽浓烈醉人,可花瓣脉络之间隐隐泛青,蕊心处香息过于驳杂,反而不如临水轩旁那丛‘金簪点翠’来得纯粹悠远,更配得上长亭水榭的清雅。”
她这番话乍听之下如同在品评花草,极其突兀。但裴玉姝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暗含的“香息”、“驳杂”、“纯粹悠远”等关键词!电光石火间,裴玉姝立刻明白了温清瑶的用意——她在借花喻人,用自己精深的药理和识香之术,为自己化解锋芒,同时提醒在场的明白人,赵明萱身上的香粉气息混杂低劣!
因为裴玉姝瞬间就嗅到,赵明萱身上确实混合了几种不同香粉的腻人气息!在真正的风雅场合,这本身就是失礼的象征!而温清瑶看似评花,实则巧妙地点出赵明萱的肤浅造作,同时以其精深技艺反衬对方的粗劣!为裴玉姝接下咏柳诗题创造了一个优雅迂回的台阶——她完全可以把话题引到花上,或者等长公主转移话题!
果然,长公主是何等人物?立刻品出其中三味。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温清瑶一眼,果然接口道:“温侍郎于花木品鉴竟也如此精深?倒是意外之喜。既如此,不如就以芍药为题?也好让本宫瞧瞧各位的真才实学。”
话题被成功带过。赵明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如同被人当众揭了脸皮,又不敢反驳公主,只能愤愤地咬唇坐下,看向裴玉姝和温清瑶的目光更添怨毒。一场本想刁难的局,被温清瑶西两拨千斤地化解于无形。
裴玉姝悄然松了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捏紧袖口。她抬眼看向身旁端坐的温清瑶。对方依旧目视前方,侧脸线条清冷流畅,仿佛刚才开口的并不是她。但这看似漫不经心的回护,却精准地替她挡去了当众出丑的窘迫。一股暖意,混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在她心底蔓延。
长公主兴致颇高,诗会继续进行。裴玉姝也趁机观察着周围的人。她的目光扫过远处管事进出的水廊方向时,忽然微凝。一个穿着深灰管事服色的中年男人刚刚从一处角门匆匆穿过水廊,朝着别苑后花园深处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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