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长亭惊险遇 暗夜探秘踪（下）
那张脸…她有些印象！在温清瑶之前给她的关于杏儿案子的简要信息中，有一个叫“张福贵”的长公主府三管事！被提及他曾是宫里因手脚不干净被放出去的粗使太监，但并无实际嫌疑。温清瑶在分析府内人员时语气平淡，似乎不认为他有问题。
然而，就在刚才，那个管事袖口一闪而过的一道深青色印记，却让裴玉姝心中一凛！那是京城黑市上流通的一种“销魂散”留下的特殊染料标记！她曾在追查生母往事时无意中得知过！那种药物极为隐秘，常与一些地下钱庄放高利贷之事有关！一个长公主府看似清闲的三管事，身上怎会有这种东西？
她心念急转，借着添茶的姿势，极隐蔽地在案几下轻轻碰了碰温清瑶的手肘。
温清瑶动作微顿，借着端茶垂眸的瞬间，目光飞快地向裴玉姝示意方向一扫，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即将消失在月洞门后的灰衣管事的身影——张福贵！她眼底冰寒之光一闪！她当然认识此人，在“闺秀失踪案”的旧档中，其中一个失踪的寒门小姐小桃红的父亲，似乎曾因欠下巨额赌债被黑市放贷的人追债！而那张欠债的凭据拓本上，债主的签名旁，就有一个同样颜色的、类似水滴的深青色印章！当时未查到具体源头。张福贵此刻出现，还带着这种印记？
心照不宣！
裴玉姝和温清瑶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了一瞬，无需言语，两人都意识到这绝非巧合！张福贵此人，恐怕绝不像档案里记录的那么简单！他这条线，或许能勾连到闺秀失踪案的余孽！
温清瑶几不可察地朝裴玉姝颔首，随即又仿佛无事般继续品茶。裴玉姝则继续关注诗会，心思却己飘远。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
夜色渐浓，诗会散场。宾客们乘坐着香车宝马陆续离去。长公主别苑偌大的后花园渐渐陷入寂静，只有夜风吹拂花木的沙沙声响。
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避开了巡逻的护卫，如同暗夜里的狸猫，灵活地穿梭在假山奇石之间。正是换上了一身夜行劲装、蒙着面的裴玉姝。她凭着白日的观察和那份超强的方向感，朝着白天张福贵消失的那个月洞门后的区域潜行。那里似乎是一处专供管事休息值夜的小院。
就在她即将接近小院外一棵高大的槐树阴影时，另一个同样身着夜行衣、动作矫捷利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另一侧假山后现身。
是温清瑶！
她也来了！
两人在树影下再度对视，月光透过枝叶缝隙，勉强能看清彼此眼中的一丝惊讶和迅速达成的默契。温清瑶朝小院方向比了个手势——她来探查靠左侧的几间房，那里似乎有灯火和人声。裴玉姝会意点头——她去探查右侧寂静的那几间杂物储藏室。
两人分头行动。
裴玉姝屏息凝神，如同一缕青烟贴近那几间储藏室。窗户紧闭，里面漆黑一片。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无虞后，从靴中抽出一柄薄如柳叶的匕首，极其小心地插入窗缝，轻轻拨动窗栓。数息之后，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
内里果然堆放着各种杂物，散发着陈旧尘埃的气息。裴玉姝敏锐地在黑暗中扫视，目光迅速锁定一个角落——那里堆着几个蒙尘的樟木箱，但其中一只箱盖上似乎没有灰尘！她悄然上前，指尖拂过箱盖边缘，果然有一块小小的、不自然的擦拭过的区域。
她立刻蹲下身，仔细检查这箱子的锁扣。普通的旧铜锁，难不倒她。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小巧工具，在锁孔中轻轻转动几下，“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她缓缓掀开箱盖。
里面并非杂物，而是整齐地码放着数套崭新的仆从衣物、几包银两，还有一小叠文书！她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迅速翻阅那些文书。竟是……黑市赌坊印着深青水滴印记的借贷文书！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几个不同姓名的大额借贷，其中一个赫然正是小桃红父亲的名字！落款签字处，是一个潦草的暗记，但旁边那个深青色的印记，与张福贵袖口的一致！
“果然！”裴玉姝心头一振！张福贵不只是个小管事！他是黑市销赃、放高利贷链条上的关键人物！或许，也参与了诱拐还不起债的闺秀！
她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半截炭笔和小纸片，迅速将关键名字和印记位置摹画下来。就在她收起纸片，准备合上箱盖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福贵哥，你真厉害！这批货出手，咱们可又能潇洒一阵了！”一个谄媚的声音。
“哼，少拍马屁。风声紧！让你办的事如何了？那‘醉香轩’的老鸨催得紧，要新水灵的‘货’，可别掉链子！”
张福贵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们竟回来了！而且听起来，还与人牙子勾连，要送新“货”！
裴玉姝心念急转，藏身之处狭窄，出去必然撞上！她立刻将箱子盖虚掩，转身想寻找躲避之处。混乱中，她的衣袖带倒了一旁搁在矮架上的一个瓷瓶！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库房里骤然炸响！
“谁？！”外面脚步声猛地一顿，张福贵惊怒交加的喝问声近在咫尺！“快！里面有动静！”
脚步声疾速朝着库房奔来！不止一人！
裴玉姝心中警铃大作！暴露了！她当机立断，也顾不上掩饰，猛地从窗户翻出！
“人在那边！”借着月光，张福贵和他的手下看到了从窗口翻出的黑影！几道黑影如恶犬般猛扑过来！张福贵手里更是明晃晃地握着一把短刀！
裴玉姝脚步连点，身法灵动，险险避开对方抓来的大手和刀锋！但被三个人围堵在狭窄的过道里，形势极其危急！她擅长的是轻功和灵巧而非正面硬撼！
就在一名打手的棍子将要扫到裴玉姝后背之时！
“嗖！嗖！”
两声极其细微的破空声！
两道乌光迅若闪电地自斜刺里射来！
“噗！噗！”
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两名打手的手腕！
“啊！”惨叫声响起，棍子匕首瞬间落地！
温清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斜对面的阴影中，手中端着一具袖珍小巧的弩机！
张福贵心头大骇！还有高手！他厉声怒吼：“点子扎手！兄弟们抄家伙！拿下她们！”
更多的打手从另一侧涌来！
温清瑶清叱：“走！”同时又是几道弩矢射出，逼得对方不敢近前！
裴玉姝心领神会，立刻朝着温清瑶的方向撤退！两人且战且退，温清瑶凭借精准的弩术和灵动的身法掩护，裴玉姝则利用环境躲避刀锋。
但对方人数太多，很快将两人逼至一处院墙的死角！身后是丈许高的围墙，左右和前方己被手持棍棒砍刀的恶徒围死！温清瑶的袖弩箭矢己尽！赤手空拳面对持械围攻，凶多吉少！
张福贵狞笑着，带着手下步步紧逼：“两个小娘皮，身手不错！可惜，今晚就留下吧！”
生死一线！
温清瑶与裴玉姝背脊相抵，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透过衣衫传递过来的微微战栗与温热。裴玉姝的鼻间甚至能闻到温清瑶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冷药香。
“左边第三个，靠门框那只大陶水缸后面！”温清瑶气息略急，声音却依旧冷静，猛地低声道，同时身体向后方围墙靠得更紧！
裴玉姝瞬间明白！那里看似有缸阻挡，实则后面是一个小小的，被藤蔓遮蔽了大半的角门！之前探查时匆匆掠过，没想到竟是个逃生通道？！
没有丝毫犹豫！
“走！”两人同时爆发！裴玉姝长剑（从一倒下打手处夺来的）猛地挥出，逼退右前方！温清瑶则矮身扫腿，绊倒了左前方扑来一人！两人如同配合多年的战友，爆发出最大的潜力，硬生生撞开一个缺口，朝着那个不起眼的角门猛冲过去！
张福贵等人大惊：“拦住她们！”
裴玉姝更快一步！她猛地推开那虚掩的木门，温清瑶紧随其后！就在追兵赶到前的刹那，裴玉姝回手用力将门猛地一拉！“嘭！”厚重的木门堪堪在张福贵鼻尖前关上！
“该死！给我砸开！”外面传来张福贵气急败坏的怒吼和砸门声！
门内狭窄通道一片漆黑，她们暂时安全了！
但就在门合拢的瞬间，外面似乎有人用重物猛力撞击！一股巨大的冲力通过门板传来！刚进门的温清瑶被身后撞击力推得一个趔趄！裴玉姝下意识伸手去扶！
狭窄！混乱！前冲的力道！
两人几乎是撞在了一起！
惊呼声中，裴玉姝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只微凉的手出于本能般抵住了她的肩膀试图稳住身形，而她自己慌乱间手臂下意识前伸，也正好环住了对方柔软的腰肢！
黑暗中，两人身体瞬间紧密相贴！姿势是那样猝不及防的亲密！裴玉姝的脸颊甚至能感受到温清瑶急促呼出的气息拂过耳畔的微痒！温清瑶抵在她肩上的手，传来的温度也异常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门外疯狂砸门的“咚！咚！”巨响。
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和异样感觉，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裴玉姝的全身，让她僵硬当场。温清瑶的身体似乎也骤然绷紧，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似乎也能看透人心的清冷眸子，此刻也流露出些许明显的错愕和一丝被陌生触碰的惊乱，抵在裴玉姝肩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幽闭的黑暗中，急促的呼吸交织，一种无声的尴尬和某种奇异的张力，在两人紧贴的、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柔软腰线弧度与急促心跳的亲密距离间悄然弥漫。
温清瑶率先反应过来，几乎是触电般迅速收回了手，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黑暗中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冽，却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紧涩：“……无妨。多谢。”
裴玉姝也迅速收回手臂，脸颊在黑暗中微微发烫：“没…没事就好。”她转身摸索着寻找出口，“快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两人不再言语，默契地在这窄道中快速前行，心，却己与来时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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