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见陈理进来,脸上扬起一丝假笑,“阿理啊,这是户部侍郎钱大人,快来拜见。”
陈理低垂着头不动。
霍夫人见状也不理会陈理,只对钱侍郎笑道,“钱大人,阿理不懂事您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您这些聘礼我就先收下了。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丫头也只能听我们的。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能侍奉钱大人,是这丫头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钱侍郎闻言满意地捋着稀疏的胡须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算是应允。
她垂着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那点尖锐的疼痛来保持清醒,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她一定要冷静,一定会有办法。
“钱大人厚爱,我们霍家岂有不从之理?”霍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堆满笑意,声音是刻意拔高的殷勤,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陈理心上,
陈理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脚下的地砖似乎都在晃动。逃?霍夫人那双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如同铁钳,早己将她死死按在这名为“霍府”的囚笼里。钱侍郎的权势,更是她无法撼动的山岳。这次,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吗?她几乎能嗅到那顶花轿腐朽的气息,感受到未来如同墓穴般冰冷死寂的余生。她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小虫,徒劳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阴影缓缓笼罩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陈理仿佛溺水中的人抓到了水草一般,她轻呼一口气。
“母亲,钱大人,且慢。”霍准一身常服,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没什么敬意的恭敬。
他目光飞快地掠过陈理惨白的脸,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随即转向霍夫人和钱侍郎。
霍夫人眉头一皱,对这个每次都来坏事的庶子有些不满:“准儿,此事己定,你还有何话说?”
钱侍郎也撩起眼皮,带着上位者的审视。
霍准微微躬身,语气不卑不亢:“母亲,钱大人,非是孩儿有意阻拦这门好亲事。只是……方才孩儿得知一件极为要紧之事,关乎陈理的身份和名节,不得不禀报。”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陈理,声音清晰而有力,“阿理她并非我霍家亲生骨血,此事府中乃至整个昭京上下皆知。她只是在霍府寄居。”
陈理闻言抬头,撞进霍准深邃的眼眸里。有他在,她也安定了不少,现在的霍准己经不是以前那个随便被人欺凌的庶子了。只是,他想做什么?
霍夫人脸色微变:“那又如何?她既养在我霍家,我便做得她的主!”
“母亲此言差矣。”霍准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陈理虽受霍家养育之恩,但她的婚事,还轮不到霍家来做主。”他侧身,对着门外沉声道:“请进来吧。”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色黝黑、带着明显乡野气息的农妇,有些局促不安地被小厮引了进来。她看到厅堂的富贵气象和上座的贵人,吓得腿一软,哆哆嗦嗦的。
霍准温声道:“大娘莫怕,你只需将你所知之事,原原本本说与夫人和钱大人听便是。”
那农妇咽了口唾沫,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操着浓重的乡音,结结巴巴地开口:“回……回夫人,回大人的话……俺……俺是张家庄的,跟张栓子一个村住着……她爹娘……她爹娘还在的时候,是……是跟俺们村的张家,定……定过娃娃亲的!张家那小子,叫……叫张栓子,虽然……虽然家里穷点,可人老实!这……这事儿,俺们村不少老人都知道,作不得假!”
“娃娃亲?”霍夫人失声叫道,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陈理,又看向霍准,“怎么可能?我怎么从未听闻?”
娃娃亲?陈理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霍准怎么计划的,怎么凭空冒出来这个人了,再说她就算是家里落败被灭门了,也不至于去跟一个村里的叫张栓子的人定亲呀。陈理低头不语,看了看霍准,霍准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钱侍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那农妇,又死死盯住霍准:“霍公子,此事当真?莫不是……”他后面的话没说,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霍准神色坦荡,迎着钱侍郎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钱大人明鉴。此事千真万确!陈理身世坎坷,养在霍家是母亲的善心。这婚约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己定下,若强行毁约另嫁,不仅有悖人伦孝道,更触犯律法,恐惹非议,于钱大人清誉有损。霍家断不敢因此等事,陷大人于不义之地。”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陈理非霍家亲生的事实,削弱了霍夫人强行做主的法理依据,又搬出了“父母之命”和“律法”两座大山,更是首接戳中了钱侍郎这等高官最在意的“清誉”命门。
花厅里死一般的寂静。熏香的味道似乎变得更加刺鼻。霍夫人张着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钱侍郎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他死死盯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农妇,又看看一脸平静却眼神坚定的霍准,最后目光落在陈理身上,带着不甘和怨毒。
良久,钱侍郎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好!好一个霍家!好一个早有婚约!既然早有了婚约,霍夫人你何必要惺惺作态的应下。”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风,拂落了茶几上一个精致的茶盏,碎裂声刺耳惊心。
霍夫人哪里知道这事还波及到自己,只是身为王妃,她可不怕一个户部侍郎,“钱大人,这事怎能怪到我头上,我心底也是想促成良缘的呀!”
钱祝知道霍家有的是权势和手段,表面也不能与之闹僵,便把矛头转向霍准,“霍夫人,令公子真是好手段!今日之事,本大人记下了!”说罢,看也不看厅中众人,拂袖而去。
霍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霍准:“你……你竟敢……”
霍准却不再看她,他走到陈理面前,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理,记住,你本来就不是霍家的人。你的路,不该由别人来定。”
“你本来就不是霍家的人。”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陈理混沌的脑海。不再是过去被鄙夷时刺痛的标签,此刻,它成了斩断枷锁的利刃,是霍准为她争来的、最有力的护身符。
一股滚烫的、带着劫后余生狂喜与酸楚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只是对着霍准,极其轻微,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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