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尝看不出她的“装傻”？她越是如此，他越是看清了那道无形的鸿沟——她向往的是他永远无法给予的自由天空。他自嘲地牵了牵嘴角，终是无力地摆摆手：“罢了……是我一时失言。你且下去吧。”
“是。”陈理如蒙大赦，恭敬地退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才轻轻吁出一口长气。
她何尝不知，在之前西山之行的时候，有着现代人谈恋爱经验的她，怎么可能愚钝到萧景琰对她的喜欢她都不知道。
只是，她一开始己经心有所属，再有他们之间有无限的鸿沟，两人都难以跨越的鸿沟。她与霍准身份相当，可是她要是跟太子相比，那就差的太远了。
她相信萧景琰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也是她所向往的。
只是对于皇帝来讲，对于太子来讲，都太难了。
毕竟子嗣关乎着国家社稷，不是情情爱爱一言两语就可以决定的。
陈理垂下头，颇有些沮丧的走着。
这一幕，落入了恰巧进宫请安的永宁侯夫人眼中。永宁侯夫人身后还跟着世子玄青。
与玄青打完招呼后，玄青己先一步进宫去找太子去了。
永宁侯夫人却还不着急，她着陈理在暖阁里喝茶，状似无意地提起：“方才听下人说，太子殿下似乎心情不大好？可是朝中有烦心事？”
陈理捧着温热的茶杯，低声道：“殿下忧心国事，我不敢妄加揣测。”
永宁侯夫人放下茶盏，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阿理，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些路，看着繁花似锦，实则步步荆棘；有些地方，看着寻常巷陌，却更能容得下真性情。”她顿了顿，意有所指道，“咱们侯府虽比不得那九重宫阙，但胜在清净自在。玄青那孩子，性子虽闷了些，却是最知冷知热、懂得体贴人的。”
陈理心中了然，知道夫人在暗示什么，只是垂眸道：“夫人待我恩重如山，世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
陈理话还没有说完，永宁侯夫人就截住了她的话。她满意地笑了，立刻顺势道：“这就对了。你们啊就该多走动走动，别总闷着。玄青，”她提高声音唤道，“你明日不是要去城南会友吗？正好，带阿理一同去散散心。”
刚走进暖阁的玄清脚步一顿，对上母亲含笑的、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安静坐在一旁的陈理，只得温声应道：“是，母亲。”他转向陈理，语气平和有礼：“陈姑娘，明日辰时初刻，府门外备车，可方便？”
在永宁侯夫人热切的目光下，她不得不先答应，否则永宁侯夫人定还是会不依不饶的。
陈理起身福了一福：“有劳世子。”
陈理知道历史的发展，但对于玄青感情方面的事情却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也是一位名门贵女，叫什么来着？
实在想不起来，不过她能确定这个人肯定不是她自己。
她也能看出来，玄青看他的眼神没有男女之意，也是跟她一样，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担心罢了。
城南文会。
一群年轻士子高谈阔论，气氛热烈。玄青与陈理坐在角落。见陈理听得认真，玄青默默将一杯刚沏好的温茶推到她手边。
“世子觉得方才那位公子论‘民贵君轻’，如何？”陈理低声问。
玄青呷了口茶，淡淡道：“立意尚可，只是过于空泛，未切中时弊根本。治国之道，贵在平衡与务实。”
“平衡？”陈理追问。
“嗯，”玄青目光扫过场中激昂的年轻人，“如同驾驭烈马，既不能任其脱缰，也不能勒得太紧。自由与规制，如同水火，却也相生相济。”他这话，似乎又不仅仅是论政。
陈理看着他沉静的侧脸，若有所思。
两人在文会上待了许久，文会上有专门提供吃饭喝酒的地方，两人在里面惬意的吃完，才不急不忙的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东市集市，人声鼎沸。
玄青护着陈理在人群中穿行。
陈理看着玄青严肃的侧脸，突然有点想笑，还真是首男一个。
她突然开口道：“世子其实不想带我出来闲逛罢？”
玄青惊讶：“陈姑娘怎会如此想，是不是什么地方我做的不够周到？”
陈理淡笑着摇了摇头，“并非，想必你也知道你母亲的意思，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对吧。”
玄青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瞒陈姑娘，确实如此。但是我非不喜欢跟你一起，相反，这一日相处下来，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轻松，我很乐意陪着陈姑娘。”
看着玄青拘谨的模样，陈理噗嗤一声笑出来，“世子不必这么拘谨，我们平日就像友人一般相处就好。”
玄青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怕陈姑娘对此事抵触。”
话说开了之后，两人相处比之更顺畅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往前走。
一个胡商摊位上摆满了色彩斑斓的琉璃器皿和精巧的机械小玩意儿。陈理拿起一个能自己行走的小铜马，眼中露出惊叹：“真是巧夺天工！”
玄青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侧脸，眼中也带了些许笑意：“陈姑娘喜欢这些奇巧之物？”
“嗯，”陈理放下小马，又拿起一个镶嵌着彩色玻璃的圆筒对着阳光看，“总觉得这些造物里藏着无穷的智慧，让人忍不住想探究。”她放下圆筒，转头对玄青笑了笑，“让世子见笑了，我总对这些‘旁门左道’感兴趣。”
“兴趣所在，便是大道。”玄青语气温和，“比起许多只知吟风弄月的，陈姑娘的‘旁门左道’，更显珍贵。”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卖西域香料的小摊，“那边似乎有上好的安息香，母亲喜欢，去看看？”
“好。”陈理应道，心中对这位沉默却总能点到她心坎上的世子，又多了几分好感。在他身边，她确实感到一种难得的放松和自在，不必伪装，不必揣测那沉重的心意。这缕风，在玄青的陪伴下，似乎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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