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气氛安静到落针可闻。
清风察觉说错了话，急忙找补，“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那几具白骨实在辨认不出其身份，这才……”
后半截话是被顾云舟的眼刀给制止的。
回过神的清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方才在说什么？
顾云舟同沈砚辞一起踏进厢房，在看到地上的白骨时不禁松了口气，“根据骨龄来看，这几具白骨应都是三十多的男子。”
他立太子前曾去大理寺历练过一段时日，一些简单的探尸手段还是学到了点。
太傅的儿子今年应是十七，这里头没有一具符合的。
沈砚辞闻言也松了口气，转身再次来到千鸣身前，“你可见过一名同我长相相似的年轻少年？”
千鸣下意识抬头去看他的脸，只一眼，他似乎觉着自己眼花了，不然怎么觉得这人同巫师长得这般相像？
他略微朝后仰了仰脖子，像确认般又盯着沈砚辞的脸扫了一圈。
没有看错，这人长得确实很像巫师。
千鸣警惕的目光让沈砚辞面上一喜，上前两步，语气带着急切，“你见过他是不是？”
“他现在何处，快告诉我。”
千鸣审视着眼前的男人，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图谋不轨的表情。
顶着期待的目光，千鸣淡声道：“没见过。”
天下长得相像之人何其多，他不能因为对方长得和自己主子有些像就觉得对方没有恶意。
沈砚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对方同温少虞一定认识甚至相熟。
不肯泄露他的行踪是担心他带着恶意而来？
“把剑放下。”
举着剑的左临卫互相看了眼，都有些犹豫，只能齐刷刷看向太子，见其也点头后才缓缓收回了剑，只是身形依旧保持着警惕，若对方有任何威胁动作他们能第一时间将其斩杀。
沈砚辞恢复了以往的和煦模样，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真挚些，“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你带我去见他，我是他……”
父亲二字像黏在了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一个连自己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人，也配为人父吗？
千鸣瞧着沈砚辞脸上不断切换的悲伤情绪，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先前，桑吉族长给巫师玉牌时他也在场，他说巫师的父亲。
在京城……
千鸣脑海像有什么炸开般，一个大胆的想法一闪而过。
他试探的开口，“你姓什么？”
沈砚辞回道：“沈。”
──轰！
沈？
若没记错，玉牌上刻得是沈奕。
千鸣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姓沈？”
“那沈奕是……”
沈砚辞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握住千鸣的双臂，嗓音急切到沙哑，“沈奕是我为他取得名字，你见过那块玉牌？快带我去找他。”
千鸣这次可以肯定，眼前这人确是巫师的父亲无疑了。
他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带他去见巫师，毕竟巫师看上去对他这位“父亲”有些怨恨，万一贸然将人带去，巫师回头怪罪又该如何？
千鸣为难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试探道：“不然，我先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见你……”
这句话将沈砚辞的心扎了个透底。
不让他去问，显得他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太过强势逼人，只会令人反感厌恶。
可若让他去问，万一温少虞不愿相见，他又该如何收场？
平日里，御前、东宫皆可指点江山的沈太师此刻像个无计可施的困兽般茫然又无助。
千鸣瞥了眼不远处的拱门，指尖纠结地搓了又搓。
顾云舟一首盯着这边，千鸣的视线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一挥手臂，方才落下的刀剑重新架上了千鸣的脖颈。
顾云舟指着侧方低声道：“太傅，人在里面。”
沈砚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眸光微颤，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千鸣心道不好，嘴巴一张，一块白布塞回了他所有的声音，他愤怒地看向顾云舟，“──呜呜”叫唤着被捆住了手脚。
急切的脚步自拱门处愈来愈近。
不是千鸣。
温少虞拧着眉，侧身隐在暗处盯着逐渐逼近的身影。
忽的一句“沈奕”令他身形狠狠一顿。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身体不自觉朝外探出几分。
“──沈奕。”
沈砚辞唤了两遍又改口道：“温少虞。”
温少虞心脏微不可察的快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掌慢慢紧握成拳。
在沈砚辞靠近那棵姻缘树时他开了口。
“站住。”
沈砚辞飞踏的脚步瞬间停在原地，寻着声音看向那道自暗处走出的身影。
借着月光，他见到了那张同他极其相似的脸。
只一眼便足够证明，这就是他和晚晚的孩子。
他找了十七年的孩子……
沈奕。
沈砚辞见他站在矮桥的另一端就未再动后，愈亲自过去。
“我让你站住。”毫无情绪波动的再次警告，让他心头一颤。
这个声音……
是那夜在永安客栈的……
他终于知道，为何当时会觉得屋内的少年有股莫名的亲切感。
他有些艰涩的开口，“我是你父亲……”
温少虞讥笑出声，眸底的讽刺隔着距离投射到对面之人的身上。
夜风卷着如墨的发丝轻轻飘在身后，他把玩着手中刻着沈奕二字的玉牌朝着矮桥缓缓靠近。
走到桥中央时他将玉牌朝着对面抛去，语气极尽淡然，“我己经不需要父亲了。”
沈砚辞垂眸看向脚边的玉牌，弯腰捡起。
他想过温少虞对他会有怨有恨，相见时的场景他也曾在心里预设过多种可能。
但没有一种如眼前这般，淡然到冷漠。
他没有否认自己是他父亲的事实，只是说了不需要……
他己经不需要他这个父亲了……
沈砚辞眼底晦涩，“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是不愿见我？”
躲在灵音寺也是因为自己曾满江城的派人寻他吗？
温少虞漆眸透着平寂，“若你未找来，他日我也会去见你。”
沈砚辞原本黯淡的目光又重新亮起，独自站在原地轻轻点头。
他想过来见他，他便己经很开心了，至于什么原因他并不在意。
“──砰！”的一声闷响传来，桥上站着的身影首首倒下。
沈砚辞面上血色尽褪。
“──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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